我越说越有种慷慨赴死的大义凛然之感,跟了努尔哈赤这么久,小爷就算不活不成他那种顶天立地背负苍生的大英雄,好歹也能为自己的死活做一次主!为了努尔哈赤,我算是拼了。
“你是潇潇洒洒轰轰烈烈了,他怎么办?你不告诉他一声,对他公平吗?我可以用蛊让他一时忘了你,哪天他要是再想起来,定会先杀了我,再闯去阎王殿闹个天翻地覆。”
乌恩珠说着戳了戳我的脑门儿,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胡乱抓了把他满头的小辫子撒泼道: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头发给薅秃了!你欺负我一个快死的可怜小瞎子,老天爷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可想清楚了,我每杀一个人,就跟你的神说是你让我干的!然后再把他们的心挖出来喂狗!反正我不会吃,我宁死也不愿靠吃人心活着!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那些枉死冤死的人全都要化成厉鬼去找你麻烦!让你每晚做噩梦活受罪!这辈子一刻也不得安生!”
我越说越狠,嘴上也越是咬牙切齿,好像这威胁对他真管用似的。乌恩珠可能觉得我实在太过幼稚无赖,抓着我的手腕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然后无奈的长叹一声说:
“罢了,你既然打定主意,我再劝也是白搭。我早知你心善,就算自己死也不愿伤害旁人。就当是老天爷给你我二人的考验,我会尽我所能救你性命。成与不成,看你自己造化了。”
他扶我站起身,从腰上解下那串随身戴着的银铃,然后挂到了我的脖子上。
“你给我铃铛做什么?”我摸着冰凉的铃铛不解其意,他沉默片刻说:
“救你的命。此物可护你心脉为你续命。在我找到救你的法子前,千万别拿下来。”
“……怎么跟戴狗铃铛一样。”我虽然觉得奇怪却还是乖乖听话,这铃铛不是辟邪的么?怎么又能救人命了?萨满巫术还真是变幻莫测千奇百怪啊。
“那就谢谢阿珠哥哥了。”
我低下头冲他抱拳行礼甜甜一笑。我记得他比我矮了大半头,瘦瘦小小的一点不像个大巫师,要是脱了宽大的袍子,估计体型更加瘦弱。
“……别叫我哥,我比你小。总占你便宜过意不去。”
乌恩珠的话让我上翘的嘴角瞬间僵住。什么情况?他还真比我小?那我之前岂叫了这么久的哥不亏大发了?!
“这么小就成了大巫师?!你到底几岁啊?!”我越发觉得他厉害神秘不可测,他思考了一会儿说:“过了今夏就该十五了。”
“十五?!你还未成年啊!”我又震惊了,他是怎么做到年不过二八心性却成熟的跟七老八十似的?之前努尔哈赤说他跟我差不多大我还死活不信,总觉得他好歹也有三四十岁,没想到他竟然比我还小上三岁!
果然逆境使人成熟,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艰难困苦,活生生从一个天真无忧的少年被拖累成了满心城府的中年大叔。
我和努尔哈赤的性命三番五次被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拿捏着,突然有种挫败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天才神童吧,跟他相比我能穿越古今的能力还真是不值一提啊。
“呵呵,行吧,那以后你叫我哥,阿珠弟弟。”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他被我逗得突然笑了两声,我是第一次听他笑,就跟他给我的那串银铃一样十分悦耳好听,有种中年大叔重返少年的天真烂漫。
“你笑起来真好听,估计你长得也很好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能不能把面具摘了让我摸摸?”
我摸上他的面具大胆提出无理的要求,本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却又笑了笑说:
“等你眼睛好了,我摘了让你看。”
我立马抬起手伸出小拇指:“说好了!拉钩上吊不许反悔!”
……
休整几日之后,努尔哈赤让乌恩珠带着他和瓜尔佳英都还有十几名哨兵一起去昆仑神宫周围探路,若是顺利,便能一次性潜入宫殿带回五色菡萏。
昆仑神宫坐落在常年积雪最陡峭的山峰上,地势险恶易守难攻,路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哨所隘口营寨把守,想要一关关闯过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们选择傍晚之后登山,虽然在山上走夜路十分危险,可有夜色掩护才能绕过对方的哨所。临走前我依依不舍的抱着努尔哈赤不撒手,生怕他出什么意外。乌恩珠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会帮你保护好他的。”
我为努尔哈赤系好一面绿一面白可隐藏于山林雪地的披风,听着他们踏着落叶枯枝远去的脚步声,心事重重的回到了树屋。
“贾公公,你不要太过担心,有萨满引路英都保护,可汗定会平安归来的。”那满一直都在安慰我,我这才稍微宽下心来。
昆仑神宫离我们的营地直线距离并不远,就算加上绕山路三个时辰也能上去。
难就难在那些哨所营寨,他们每一处都有重兵把守,稍不留神引起警戒我们这趟便要功亏一篑。
最坏的打算便是正面交锋开战硬刚,我们只有八百兵力,据乌恩珠所说昆仑王在山上布防兵力至少两万,再加上御兽师操控野兽,山上的财狼虎豹全都是我们的对手。
现在唯一的机会,便是跟着熟悉地形的乌恩珠混入王宫,将五色菡萏偷出来,而我在半个时辰内上山与他们会和。
我一夜无眠,天刚亮就问那满是否有他们的消息。
听回来传递消息的哨兵说,原本白天三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程,他们经过一夜才刚走了不到一半,天一亮就失去了夜色的掩护,只能就地掩藏起来。
我又焦急的等了一天一夜,终于等来他们成功登顶的消息,乌恩珠已经潜入王宫先行探路,一旦确定五色菡萏的确切位置就可以动手了。
努尔哈赤派了三名哨兵回来给我们带路,那满按照计划带我一起上山与他们会和。五色菡萏一旦摘下半个时辰也就是一小时内就会枯萎,我必须赶在此之前服下。
越接近山顶温度越低,脚下的落叶变成了积雪。幸好我穿了厚衣服,裹着斗篷迎着风雪来到了努尔哈赤隐藏的山洞之中。
动物粪便的臭味扑面而来,我差点一口吐了出来。努尔哈赤说他们杀了一头熊才躲进这里,吓得我躲进他怀里生怕其他的熊再来攻击。
乌恩珠说明晚是昆仑王的生辰宴,正好可以趁乱潜入王宫将五色菡萏给带出来。
五色菡萏就在王宫后花园的天池里,那也是整个昆仑山唯一的一眼温泉。那里是昆仑王的沐浴之所,一直都有重兵把守,若想盗取圣花,还需引开守卫或是将他们迷晕。
“明晚我与萨满一起进王宫,你们在此等候,半个时辰内我一定会把花给带出来。”努尔哈赤握着我冰冷的手给我哈气取暖,为了防止被对方巡山的哨兵发现,我们不能生火。
我缩在他怀里哆哆嗦嗦的说:“我跟你一起去,这样就不怕路上耽搁时间了。”
“不行,你去了只会让我分心。再说萨满只能带一人进去,人越少越安全。”
见他主意已定,我只好听他的话。夜幕降临,吹进洞的山风冰冷刺骨,我是一点也睡不着。努尔哈赤抱着我倒是打起了呼噜,估计这两天也是筋疲力尽了。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有人晃了晃我,只听乌恩珠趴在我耳边低声对我说:
“起来,我带你进王宫。”
他将努尔哈赤的胳膊从我身上推开,然后扶着我起身,我纳闷道:
“什么情况?不是明晚吗?怎么现在就走?”我说着便去叫努尔哈赤,结果叫了好几声他都没反应。
“我给他们下了迷药,两个时辰内不会醒。你要想治好眼睛,就必须亲自跟我去。努尔哈赤担心你的安危不让我带你去,我只好骗他们明晚才是昆仑王的生辰宴。”
乌恩那的话让我越来越困惑,我问他到底为什么,他却拉着我严肃的说:
“五色菡萏只在子时开花,一次只开半个时辰。来不及解释了!你快点随我进宫,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虽然还是觉得奇怪,可我选择相信他不会骗我。于是我为努尔哈赤裹紧衣物,和乌恩珠一起逆着风雪绕到了昆仑神宫的后殿。
乌恩珠说这里的墙根年久失修,有几块砖石是松动的,他前几日已经将此处打通,便带我从墙缝爬了进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我逐渐听到鼓乐歌声,应该就是他说的昆仑王的生辰宴。
经过大殿,我拉着他的手顺着墙根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这里无风无雪,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温度也比别的地方要高,阵阵热浪扑面而来。
“前面就是天池温泉,五色菡萏就生长在里面。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子时,我们在这等着,守卫换岗的时候再动手。”
乌恩珠趴在我耳边用最小的声音对我解释说明,我点了点头,手里紧紧握着脖子上的银铃生怕发出动静招来守卫士兵。
这里实在太暖和了,听着远处的歌舞声,我昏昏欲睡好几次都差点睡着,乌恩珠用胳膊肘捣醒了我。
“再忍忍,时间就快到了。”
我点了点头,一边打哈欠一边掐虎口提神。那幽香应该就是五色菡萏的花香,闻久了有种催眠的作用。
半个时辰之后,远处的歌声骤然停止,周围突然寂静得可怕。我有些紧张的抓住乌恩珠的手,却发现他早已满手是汗,身体也在微微发抖,甚至比我还要紧张。
我不明所以,按理说他已经来过一次,怎么比我还害怕?就像是在惧怕着什么危险靠近一样。随后我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听上去像是个体格健壮的成年男性。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经过我们藏匿的栏杆后直接到达庭院中央的天池。侍卫冲他恭敬的应了句话,那人便脱了衣服走进水池里,耳边传来哗啦的入水声。
“什么情况?是有人来洗澡了吗?”我凑近乌恩珠低声询问,一不小心晃动脖子上的银铃。我急得忙抬手去抓却为时已晚,清脆的铃声在空旷幽静的庭院中尤其刺耳,水中的人明显被惊扰一下子站了起来,冲我们的方向大叫一声侍卫便蜂拥而至。
“跑!”乌恩珠抓起我就朝前跑去,结果毫无意外的被堵住去路,侍卫端着长矛将我二人押送到了那个正在洗澡的人面前。
那人用和乌恩珠母语一样的话大声呵斥,乌恩珠回了他几句,那人突然从池中跳了出来,用大手一把抓住我脖子上的铃铛惊呼。
我自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我突然被他掐住脖子呼吸困难心脏开始剧烈抽痛。我就跟提线木偶一样被他生生提了起来双脚踩空,只听乌恩珠一声怒吼,那人将我重重摔在地上,然后我就失去意识昏死了过去。
……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兽皮铺垫的宽大床榻上,屋内全是之前在庭院中闻到的那种幽香。原本缠在眼睛上的纱布被取掉,朦胧中我好想看到眼前有股久违的光亮。
我努力睁开眼使劲挤了两下,那光亮越来越刺眼,一个模糊的人影赫然出现在眼前!我这是快要回复视力了么?!
“格桑!格桑!!”
那人叽哩哇啦说了一大串我听不懂的话然后激动得一把抱住我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我一下子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拼命挣扎,边挣扎边喊:
“你是谁?!阿珠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那人力气实在太大了,甚至比努尔哈赤还要魁梧健壮,我是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被他宽大的手掌牢牢抓着的纤细胳膊好像随时都能被拧断一样。
我现在最担心乌恩珠的状况,他肯定会被当成叛徒逃犯关起来或者已经被处死了!他是为了救我才重回这个充满噩梦的地方的!
那人死死扣住我的下巴突然毫无征兆的亲了上来,伸出舌头抵住我的牙齿想要撬开我的牙关硬闯进来。我恶心得直反胃,张嘴一口狠狠咬破他的舌头。
鲜血顿时溢满我的口腔,对方疼得立马松开嘴,然后抓着我胸口的铃铛又激动得说了一大堆话。
我虽然听不懂,却从他的言语和情绪中听出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不干委屈和抱怨。
我突然就开窍了,难道他把我认错人了?!他这么在意我脖子上的银铃,难道以为我是这铃铛的主人?所以他是把我错当成乌恩珠了?!
如果真是如此,难道他喜欢乌恩珠?!可乌恩珠逃离王宫的时候才只有五六岁啊,这么小的年纪就和人谈恋爱了吗?这人既然能进天池能使唤侍卫,那说明他就是昆仑王本王啊!
所以昆仑王和乌恩珠之间就不只是奴仆这么简单的关系,至少昆仑王对乌恩珠是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