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钟左右,工作人员似乎清理好了倒塌的建筑,帐篷外的机械运作声慢慢地减弱,直至消失在寂黑的夜色中。
酒店的工程质量不算差。黎麦在手机上查询到夜里发生的地震竟然是7.1级的大地震,而酒店就只有最右侧的水吧发生了倒塌情况,住房与前台等等居住活动区都完好无损。
而且疏散、清点人员也很及时。把黎麦和张槐序营救出来后,人员就已经统计完毕,只有两个人受了一点轻伤,没有死亡或者失踪情况。
虽然酒店工作人员一再表示酒店不会再发生倒塌情况,余震结束后客人们可以回到房间休息。
但是深夜被地震惊醒,又手忙脚乱地跑到空地上的客人们都心有余悸,一齐要求酒店提供帐篷,坚持表示要在酒店门前的戈壁滩上露营休息。
黎麦和张槐序也不例外。
酒店开在智利这种常年多震的国家,应急帐篷、床铺等设施都比较齐全。而黎麦和张槐序的原本计划是后天以徒步的方式前往下一个预定的酒店,所以冲锋衣、睡袋这些防寒保暖设备也准备地比较齐全。
黎麦和张槐序被酒店工作人员分配到一个八人容量的橙红色帐篷内休息。
张槐序手臂上的伤并不严重,酒店有专门的医生,给他处理包扎过后交代他这几天都不要碰水,并不影响两个人计划的行程。
黎麦十分无奈地盯着手臂上有伤还忙前忙后地铺床、整理睡袋的张槐序。
她嘴皮子都磨破了,可张槐序就是不肯坐下休息,还不许她干的活比他多,不然就有意无意地从她手里抢活。
还不能说呢,黎麦一语重心长,张槐序就露出一副“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能让让我吗?”的可怜神色。
知道的是他抢活干,不知道的还以为黎麦胁迫良家妇男。
折腾了十来分钟,总算是把床和睡袋都整理好了。黎麦的床位是最靠近帐篷里侧的位置,右手边就是张槐序。
黎麦慢悠悠地穿好冲锋衣的内胆,慢悠悠地钻进睡袋。
张槐序看着她这一套动作,最后全身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心里觉得也太可爱,好像一串给自己裹上冰糖外壳的糖葫芦。
黎麦抬眼,对面的张槐序完全没有进睡袋的意思,并且脸上又挂着痴笑。
她霍地拉开睡袋的拉链,几乎是弹射起身,手掌飞快地贴到了张槐序的额头上,并且在他的额头上摸来摸去的。
张槐序虽然很喜欢她这样直白的触碰,但觉得自己完全不表示一下会显得很变态,所以他有些扭捏地开口:
“小麦?”
对面的黎麦歪着头,手掌换了好几个角度,还是觉得温度正常:
“嘶,没问题啊……”
接着她的眉担忧地蹙起,语气认真而轻柔:
“槐序,你跟我讲实话,是不是砸到脑袋了?或者脑袋现在痛不痛?你太奇怪了,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傻了就坏了!”
张槐序:“……小麦。”
他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委屈,并不自觉地抿了抿柳叶刀一样的薄唇。
黎麦似乎终于达到了她的目的,嘴型“哈哈”地无声大笑。
又在欺负他了。
张槐序好脾气地笑笑,伸手按着她的肩膀坐好,并把她睡袋的拉链往上拉了拉。
黎麦的神情放松,握住他要收回去的手腕,轻声说:
“伤口还疼吗?我要听实话。”
张槐序垂眸,似乎要报复黎麦刚才的戏弄,他的语气戏谑:
“疼啊,要给我吹吹吗?”
黎麦饶有兴致地斜了他一眼,心想敢跟我斗?随即弯下身子,轻轻地在张槐序手臂的伤处吹了几口气。
她的唇色泽红润还透着水光,仿佛油画里熟透的樱桃,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令人沉迷的甜糜气息。
张槐序的喉结疯狂地上下滑动,他低头竭力避开眼前的场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她的唇。
先前那种冲破脑袋的欲望似乎要回到他身上,他锁着眉,脑袋开始胡思乱想试图转移注意力。
伤口其实不那么痛了,而且本来也不痛。
小麦怎么真的给自己吹气啊,这是骗小孩子的,根本不会好。
而且他穿了外套,可惜死了。
可惜什么呢?
可惜隔着一层衣料,不能像上次那样之间感受她唇齿之间的甜蜜,浪费了,不该要她现在吹的。
思绪飞到这里,张槐序已然明白衣冠禽兽是没有良心可言的,他聚拢理智试图稳住被黎麦捧在手里的微微颤抖的手臂。
而那边黎麦似乎也玩够了,她放开张槐序,直起身子,语气慵懒:
“好了吗?”
张槐序收回手,拘谨地放在身前,期期艾艾地回答:
“嗯。”
接着就在黎麦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钻进了自己的睡袋,虽然他自认为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但是他很会装。
他侧躺着,眼睛亮亮地看着身边的黎麦,黑瞳剪水,一派清正纯良。
黎麦也躺下,语气带着点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快睡吧!”
张槐序语气絮絮:
“我们以前也这样挨着睡。”
黎麦回答的声音却带着点惊讶,仿佛完全不记得:
“有吗?”
张槐序执拗地强调:
“有的,第一次去看秋姑的时候。”
黎麦好像还是没有回忆起来,语气中满是疑惑:
“没有吧?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张槐序似乎真的有点受伤,他的眉眼垂下,看起来丧气极了:
“在她家里,没有地方给我们睡,我们就在阁楼上挨着睡了。”
“噗”地一声,黎麦终于笑出声来,她温柔地看着张槐序,语气柔和:
“嗯,我记得。在她家的二楼,灯都烧坏了,只有一点点光。”
黎麦和张槐序确实这样挨着睡过,并且是在同一张床上。
那时她得知了秋姑的下落,不顾一切地想要找到秋姑,张槐序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她的去向,一路跟过来,最后两个人在雨雾弥漫的深山里相遇了。
黎麦清楚地记得,那天缭绕在她眼前的雾,像是树冠上停着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