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顿时慌神，这些村民可不像看起来那么好相处，他们不会被轩恪骗了吧？走地道的本意是为了安抚村民，减少不必要的冲突，听那老头的意思，似乎横竖都得死。
“族长不用这么紧张，”轩恪的话让太岁打消疑虑，“我们也是为了协助山神成婚而来。”
话音刚落，尹珍宝十分默契地将道具示于人前，“这些东西够吗？”
“这是，重圆镜？”老者激动伸手，被轩恪挡住，他喃喃道：“还有驱鬼绸、空悬灯，好啊，真是太好了。恪儿，我的好族孙，想不到你这走一遭，回来反倒长进不少。”
轩恪面无表情，大手一挥，“既然东西齐了，那就走吧。”
幸存村民在族长示意下收起武器。说到底，他们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而已，若非如此，怎么会被那群外来者逼到祠堂躲难？真要打起来反倒是他们吃亏。
玩家们穿过人群，被村民们簇拥着踏入另一条地道。
不知轩恪和族长做了什么交易，村民们一路上对玩家们照顾有佳，甚至主动递上食物和水。这些东西对他们而言，在游戏商城内都可以利用积分兑换，于是借口拒绝了。
越往前走，水流声越大，周遭湿度骤降，玩家们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向前。
终于，稀疏光线映入眼帘，掀开挡在地道前方的杂草，众人来到溪边。高大石像威严肃穆地矗立在眼前，周遭布满大片盛开的黄色小花，微风拂动、轻盈跳跃。
人首蛇尾的石像毫无生气，正对面的脚下摆放着一张巨大石台，上面摆放着软垫和累累白骨，看样子是个祭台。
至于祭品是什么。看向四周散落的鲜红碎布和狰狞白骨，答案不言而喻。
“呵呵呵，”老者大笑走到祭台前，恭恭敬敬地朝石像行三个大礼，“你们来的正好，吉时将近，也让你们看看山神降世的奇观。”
无人作答，林间掀起呜咽阴风，好似苦命女子的悲鸣。
玩家们默契地充当背景板，尹珍宝静默垂眸，嘴唇嗫喏。
轩恪站在族长身后，看向佝偻背影的眸子充满仇恨。
记忆中少女的脸不断在眼前闪回，幼时一同嬉戏时她明媚的笑容、少时受族规束缚的眼角泪痕、出嫁前她身上猩红的华裳、以及被铁锁捆绑的四肢。
一幕幕，一种种，都是他这个被设计安排好的“表哥”年复一年无法逃脱的轮回。
那些人称他们为“NPC”，唤他们作“数据”、“代码”，可无人在意他们作为这方天地孕育的生灵，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等任务完成后，等这一切都结束，他要他们死，要终结此间无止休的苦痛。
“外乡人，将祭品放上去吧。”老者说。
尹珍宝取出道具刚要上前，被轩恪抬手挡住。他亲自从她手中接过那三种道具，像是在进行什么严肃的交接仪式。
轩恪语气冰冷，“祭拜者并无身份要求，还是我来吧。”
老者无所谓笑笑，并未阻止。他知道轩恪在提防自己，毕竟那名水灵灵的小丫头也是名女子。
重圆镜置于石台正中央、驱鬼绸挂在右手边的骷髅之上、空悬灯点亮烛台，念诵祝词，至此礼成。
火光石电间，轩恪点亮最后一盏烛台之际，长鞭自石像身后破空而出，空悬灯“啪嗒”落地，幽幽烛火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几欲熄灭！
这声脆响如同战前号令，黑暗中潜藏的人影倾泻而出，各色道具砸向祭台面前的男子。
轩恪勾起嘴角，身边亮起浅红色屏障，威力十足的攻击全盘挡在身外。
“你没事吧。”尹珍宝眨眼间来到他身边，轩恪浅笑摇头，看着那柄紫色斧头应声直奔长鞭来处。
剩下的人也没闲着，太岁和暴龙神一左一右，把最弱的七九夹在中间，缓慢靠近石台。
至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逃得掉的逃，逃不掉的早就被轮番轰炸的道具炸死。族长颤颤巍巍地蹲下倒伏，手脚并用地爬到石台正下方，动作竟比其他青壮年还要矫健。
“你们是什么人？”尹珍宝收回沾满血迹的阔斧，警惕发问。
浑身包裹黑布的男子走到亮处，再熟悉不过的ID映入眼帘，“不过一会不见，这就不认识我了？”
“光脚，你这个叛徒，”七九躲在暴龙神身后破口大骂，“背叛组织的人不会有好下场！我劝你乖乖放下武器，早死早超生！”
“少打嘴炮，你的技能对我没用。”
玩偶光着脚毫不在意，露在黑布外的手腕汩汩淌血，长鞭依旧虎虎生风地攻击众人，都被轩恪不断扩大的光幕抵挡。
长鞭攻击看似声势浩大，可落在屏障的瞬间化作光斑消散，不是站在内侧的人根本看不出端倪。数个呼吸的功夫，轩恪压根没花多少力气，他心下奇怪，猛地恍然大悟，钦佩又惊奇地看向尹珍宝。
他和这几名玩家同行这么久，从来都没听说过有“组织”这种东西的存在。合着这几个人在光明正大地搭台演戏呢。
和玩偶一起攻击的其他玩家可不这么想，道具和招式不要命地往上丢，他们早就杀红了眼，巴不得早点完成任务通关。
眼看人没受伤，祭台和石像被打砸地坑坑洼洼，再这样下去山神大婚仪式也会受到影响。
“别打了，你们都被骗了！”攻击的玩家中突然冒出不明声线，“阵营是可以转变的，我不信你们没收到提示。否则他们怎么不做任务？”
攻击有一瞬的停滞，玩家们看向尹珍宝等人的眼神变得探究。
尹珍宝张了张嘴，有些为难地解释：“我们……我们只是和NPC做了场交易。你们打不过他的，要不先停手吧。”
“她骗人！”一名玩家说，“只要我们拆了祭台，山神无法出世，剧情照样能走完！”
尹珍宝眨巴大眼睛：“万一山神没有攻击性呢？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要阻止我们活下去？”
“别废话！交出权限，饶你不死。”
各种道具再次砸到眼前，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尹珍宝眸中闪过杀气，低声自言自语：“小缘姐，我果然还是干不来怀柔战术那一套啊。”
泛着锐利紫芒的斧头脱手而出，绕着尹珍宝飞翔一圈，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出屏障，瞬间涨大数倍切瓜砍菜地将玩家打散。
眨眼间，尹珍宝娇小的身躯落在斧边，她握着把手悬空而立，带着不容置喙地霸气：“既然都是冲着权限来的，那就，别走了！”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逃跑时，灵动跳跃的长鞭早就将他们五花大绑地串起来。尹珍宝闪到几人上空，抬脚直蹬，地面被轰开四周龟裂的大坑，“人肉粽子”们呻吟着躺在正中心。
“动手。”
轩恪收到尹珍宝示意，掌心升起灼热火焰，点亮最后一盏烛火。所谓的“空悬灯”早就熄灭，正被惊慌失措的老族长抱在怀里。
玩偶光着脚笑着抽紧长鞭，冲几人抛媚眼。暴龙神面无表情地转移视线，调出密密麻麻的系统面板查看计划进程。
眼尖的直播间观众此时也回过味来，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的天呐，我要被公主揣揣兜圈粉了！怪力萝莉好帅！”
“所以他们这是加了好友在系统线上沟通啊，恐怖，实在是恐怖。”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唐溪的手笔。其他玩家可没有这种好友功能。”
“还有玩偶这个演员，猎人阵营拿什么打啊，太难了。”
三名主播收到系统源源不断的积分打赏，此时就一个想法：“这一票干的值了！”
明镜般波澜不惊的溪水沸腾翻滚，苍穹之上的婵娟露出真容，银白色光辉撒向这片天地。高大石像的真容此时揭晓，正是尹珍宝等人熟知的许茫生。
石灰斑驳的脸颊渐渐变成肉色，身后披散的长发化为实体，飘逸柔顺，最底端的蛇尾鳞片尽显。停留此地被供奉许久的“山神”，竟然活了过来！
“山神显灵，山神显灵，山神显灵啊！”
老族长爬出石台，额头结结实实地砸向地面，流血也恍然未觉，玉京子村此时只剩下两个活人，他也毫不在意。
石像表情松动，长长呼出一口气，随着最后一片碎石落下，非人且妖的竖瞳睁开，冰冷地看向伏倒在脚边的老人。
“是你，唤醒了我。”
男人温润的声线平添几分亲近，身躯渐渐缩小，变成一名身着青袍的白面书生，站在黄色小花中间未曾挪动分毫。
老族长欣喜若狂，举着早已熄灭的空悬灯拾起上半身，刚要开口，被少女生硬打断。
“许茫生你醒啦。”
尹珍宝抽出戳进地面的斧头，心满意足地收取权限，朝他身后张望，“小缘姐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
“小缘……是谁？”书生缓慢眨眼，有些迷茫，“好熟悉的名字。我，叫许茫生吗？”
老者又“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吸引书生注意力，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
“山神大人，小缘是我族圣女。几百年间，为了感谢您保此地一方安宁，我们，我们玉京子村，供奉了许多圣女嫁与您，可都是山神的新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