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明回去的时候，方颖已经醒了，她坐在床上直直看着她，倒让月明感到几分心虚。
见对方视线下移开始盯着她的尾巴看，月明又觉得有些害羞，她化出双腿，收起锋利的指甲，只是眼睛的颜色无改变。
将手中的珍珠放在方颖的掌心，“给。”
方颖看着手里的珍珠，轻轻点了头。
月明对她还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对方叫方颖。
说起来还是要问清楚些才好，月明坐在她身边，可才刚靠近对方就贴了过来，而后将头靠在她的肩膀。
月明还是第一次与人靠这么近，她不自在地推开对方，慌乱中又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伸手扯开方颖的衣襟，见到对方右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这样大的伤口对方竟然连吭都没吭一声，还有这里明明被她治好了。
看着方颖苍白的脸，月明来不及多想，她低下头沿着伤口的走势轻轻舔过，被她舔过的地方血肉涌动严密粘连在一起，又被新生的肌肤遮盖。
方颖不自觉抱紧眼前人，咬着唇不让泪水落下，又无法忽视右肩处的痒意轻喘。
月明听着便有些想多，她红了脸坐得稍远些，又忍不住偷偷去瞅，见对方伸手将衣襟慢慢拉上，盖住了那一片的雪，她又忍不住想起之前的荒唐景色。
月明是条有良心的鱼，对方的身体情况不是太好，她当然会克制自己。
这么一想，她又因为自己的善良美了起来。
这海里哪能找到像她这样善良的妖怪。
因为太过兴奋，月明没控制住又化出了鱼尾，正想收回去，可有人将手覆在上面一下一下抚摸。
“好漂亮。”
是轻柔的赞美，月明看向方颖，看着对方披散的黑发，她记得在海岸边时，对方是戴了许多首饰的，额头还有白色的莲花纹样，和那日海边抚琴时穿得一样。
可现在首饰也没了，额头的莲花也被海水泡了个干净。
陆上可能真比海底好。
见对方又想往下摸，月明忍无可忍攥住对方手腕，轻声警告：“不行。”
方颖乖乖缩回手，只是依旧盯着那条大尾巴，眼里露出几分遗憾，好像在说：真的不可以吗？
眼见着自己又要心软，月明狠了心肠，咬牙拒绝：“不行就是不行。”
对方眼里的失落更加浓重，看得月明的心揪起来，她捂着胸口，心里很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对这人的要求总是无法拒绝，她摆烂似地松开手：“只能摸一小会儿。”
方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说实话真的很痒，月明又不想承认自己害羞了，于是开始没话找话说：“你还有家人吗？”
方颖点头，声音有几分哑：“有一个妹妹。”
“哦。”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月明又想了一个问题：“想回家吗？”
方颖停止手上的动作，她十分疑惑地问：“这里不就是我的家吗？”
月明被噎了一下，环顾四周是一片又一片的珊瑚，除了珊瑚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看着看着月明就难受起来，表情变得不自然。
这应该不能算是家，只能说是在珊瑚堆里放了一张床。
人现在是已经扣下了，但后续还有一堆问题，比如食物和衣物，最重要的是对方的身体也要想办法救回来才行，她手里没有能救方颖的宝贝，但是其他的妖王那里可能有。
这样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月明是一条喜欢待在家的鱼，平时不是睡大觉就是镇压那些不安分的小妖，偶尔会跃出海面唱歌。
所以她和其他妖王真的不熟。
她看向方颖的右肩，神色担忧，“你干了什么，被伤成这样。”
方颖抬眸看着鲛人的眼睛，那是一双漂亮且特别的眼睛，和她在皇宫里养的猫不一样，猫看起来比她聪明不少。
想到这里方颖忍不住笑，可又咳嗽起来，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顺势就靠在月明身上，对方身上的味道很特别，没有海水的腥气，干净得不像话，或许被这味道安抚，那股喘不上气的感觉终于消失。
见月明低头看她，她的声音又柔软几分：“因为我做了正确的事，所以他们想要置我于死地。”
月明不懂装懂，“哦，我明白了。”
说完又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又偷了什么东西，所以被人打成这样。”
方颖又咳嗽起来，月明一下就不敢说了，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将人给气到了，一边给方颖拍背，一边道歉：“好了好了，是我的错。”
咳嗽声慢慢小了下来，可人却靠在月明的肩上睡着了。
月明轻轻推推对方：“醒醒。”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肩膀上，月明垂眸去看，对方睡得很安稳。
这倒是让月明不太适应，无论是初见时对方向她伸出手，还是再相见时的荒唐，又或者是像现在这样安静靠着她睡着，对方没有一点对妖怪该有的恐惧。
月明觉得是自己的威严有损，见人睡得很沉，她凑近做了一个很凶恶的表情：“哈！”
“哼！愚蠢的人类，吓死你！”
睡梦中的方颖轻轻皱眉，于是被吓到的就变成了月明，她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见方颖的眉头舒展开才松开。
不对！她可是鲛人？为什么要怕？
一想到这月明又微微凑近对方的脸龇牙咧嘴，可问题就是凑得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对方脸上的细小绒毛。
月明忍不住用手指去戳，软乎乎的触感。
这感觉有些上瘾，她又戳了几下，然后顺着脸颊的弧线逐渐往下，最后指腹与视线都落在方颖的唇上。
月明描摹着对方的唇形，因为她的动作那紧闭的唇瓣被拉开。
看着看着，月明像触电一般缩回手，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之后又忍不住思考对方是不是也是妖怪。
要不然她怎么总是情不自禁呢？
可这不可能，在方颖身上她没有闻到其他的妖气。
想不明白的月明准备出一趟远门，她小心将方颖扒开，仔细安顿好对方后又吩咐水母好好照看方颖，别让其他妖怪靠近。
“记得每天给她做饭。”
“不要离她太远，也不许离她太近！”
“她醒的时候记得化人形，你原形特丑，别把人给吓到了。”
水母的不耐烦成功进化成暴怒，差点把头发都给揪了下来，她大吼道：“你才丑！”
月明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她们鲛人一族就没有丑鱼。
啧，太漂亮就是容易被人嫉妒。
月明臭美了一会儿，决定原谅水母，不过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看着床上的方颖，月明有些不舍。
水母气了一会儿就自己好了，她和月明这么多年的交情，知道生气也没用。
不过这笨鱼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如今对这人类倒是上了心。
她上前拍拍月明的肩膀，“你不就出一趟门，别整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放心吧，我在这里。”
月明点点头，“那我走了。”
水母不在意地挥手，“走吧。”
水母在原地看着游一下回三次头的月明忍不住叹气。
鲛人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转身坐在床边，当真按照月明所说的保持距离。
方颖身上有些许妖气环绕，这个味道很熟悉，它独属于月明。
妖丹与方颖的身体并不排斥，得以让她以人类之躯在海底生存。
水母也很久没见过人族了，她看着方颖的目光还带着戒备。
“哼，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一道粉色的光晕从水母指尖飞出，而后没入方颖的额心。
水母闭上眼与方颖的梦境相连。
意识在梦境深处落地之后水母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隐约听见有刺耳的声音。
“救、救……”
“不、不要。”
“等！”
这些声音是如此尖锐刺耳，水母受不了捂住自己的耳朵闭眼，而后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而当她再次睁眼时看到有人向她招手。
“快来，我做了你爱喝的汤。”
水母愣愣端起那碗汤，看着汤碗中照出自己的迷茫。
起风了，她的脸被吹皱，而后就是梦醒。
她捂着自己的头，睁开眼睛看到方颖的胸口处微微发着光，而属于月明的妖气浓郁许多。
这样看来她的入梦术是被妖丹破了，所以遭到了反噬。
脑袋突突地疼，水母忍不住骂：“啧！恋爱脑的死鱼。”
水母老实了，她用妖术调理一下，随手设了结界保护祖宗留下来的祖宗。
可刚走两步就发现不对，她闻了闻，闻到了血的味道。
顺着味道回头，发现血液的味道来自于床上躺着的方颖。
认真再确认一下，确实是从方颖右肩上传来的。
隔着衣服感知了一下，水母倒吸一口凉气。
“好深的伤口。”
她用妖术覆上去，却被灼伤了手。
血液的味道越来越浓，水母也急了，她苦笑道：“入梦术而已！不带这么碰瓷的！”
各种疗伤的术都用上了，可还是止不住伤口的扩大，水母急得冷汗都出来了。
突然，那伤口到了一定程度后就停了下来。
水母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十分不对。
伤口哪里会自己长出来还自己停止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用自己的妖力先包住那受伤的地方。
虽然无法治疗，但好歹能缓解痛苦。
水母看着掌心的烫伤，忍不住抱怨：“啧，以后这种活我再也不接了！”
此时已经走远的月明回头望了一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想了想方颖的伤势，她压下心底异样往西南方向飞速游去。
她好久没见那海蛇了，这次“借”宝可得优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