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方念守约拿来了神像，水母抱着神像和祭品回到海底。

月明又出去寻药，和水母料想的那样，月明走远后方颖左边肩膀上出现一条一模一样的伤口，水母没办法就只能先用镇痛的妖术护住，等着月明回来处理。

仔细研究方位后水母小心将神像放好，生怕自己手重将神像摔坏。

从怀中拿出那个装着贡品的盒子，水母凑近闻了闻，没闻出什么异常。

现在的时辰不算好，水母将那个盒子揣回怀里，想等到恰当的时间再放贡品。

抬头看着从头顶的海水里游过的鱼儿，水母有些不习惯。

她摇摇头，“没了那吵吵的鱼，真的有点难熬。”

月明一走，方颖就沉默得像块石头似的，冷漠得不像话，只是坐在床上看月明留给她的珍珠发呆，叫她喊她一概没有反应。

水母摇摇头便从这里离开，她要去看看那些小妖怪老实不老实。

她钻入海水中，妖术屏障荡起一圈圈波纹。

方颖看着那波纹才抬头，她看着那粉色的水母远去才收起手里的珍珠。

拉下肩膀上的衣服，垂眸看着那条恐怖的伤口，方颖眼神未变，十分淡定地拉起衣服。

她算过了，水母这一去大概一个时辰，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方念见个面。

因为妖丹的作用，方颖自行领悟了一些妖术，她给自己施了一个避水术，而后往海面上浮。

见到头顶阴影，方颖跃至船上。

怕被月明等妖怪发现，方念只带了春翠乘了小船过来。

方颖站在船头看她，“朝堂如何？”

方念苦笑：“您离开太久，已经有人怀疑您病逝，但还稳得住。”

方颖并不关心，她移目看着方念，“你可以回去了。”

方念脸色为难，“我同母亲一起回去好吗？”

“皇妹她需要你。”

这事儿方念也明白，她若是回去了皇上还能多撑几个月，若是她不回去，估计就有贼子起兵造反了。

可方念不能回去，她得将母亲从那鲛人手里救回来，就像母亲当年从强盗手里救下她一样。

方念摇头，眼里写满了大义，看得方颖一头雾水。

方念深吸一口气，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母亲，最近岸上的妖气变得肆意起来，我看会有很大变故。”

“我问过一些小妖怪，说是神女临世时间已到但不见神女，妖怪们怀疑神女出了事，为此生了恶念。”

这事方颖倒是不清楚，海底能得到的消息太过有限，而且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月明给拐到岸上，根本没空思考其他事情。

方颖转头看这平静的海面，她总骗月明岸上有多么好，其实岸上比海底要复杂得多。

冷笑一声，方颖嘲道：“这些妖怪和朝中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有什么区别。”

朝中之人就盼着方颖死，他们就能搅弄风云，这些妖怪就盼着神女陨落。

其实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方念还是有些慌的，毕竟人和妖的差距太大，但是站在方颖身旁又莫名其妙地安心起来。

方颖只是应约出来见面，见方念没有其他事情就要返回海底。

“还有事吗？”

方念看着母亲的眼睛，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剩下一句：“母亲一切小心。”

“嗯。”

方颖挥挥手，那艘小船就自己动了起来，载着方念两人离开。

本来是想直接回去的，不知为何方颖突然想站在这里看着，看着那艘小船逐渐漂远。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情绪是为何，只是月明走后她的身体就十分不好，如今又使用妖力，更是感到头晕目眩。

突然脚下的海水变软，方颖瞬间就沉了下去，她抬手想用妖术，可什么也没发生。

猛呛一口海水，泡泡不断向上，而她坠入无光的深海。

想要挣扎，又发现自己动不了，她无力地闭上眼睛。

人死前会有走马灯，会想起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

母皇离世时握着她的手一直重复某个人的名字，那时她在想，那她呢？她会记得谁？

如今死亡降临，方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似乎这一生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只是在记忆的末尾她看到了鲛人。

她躲在海岸礁石后，小心地看着弹琴的自己，那双眼睛的颜色比天空更加澄澈。

这是一场刻意的相遇，也是方颖的蓄意引诱。

上天会给引诱者惩罚，或许这份惩罚到了。

大脑开始不清醒，方颖看到了很多人，母皇、皇妹、养女、被她杀死的人和想要杀她的人。

她艰难地抱紧自己然后蜷缩起来，以此来获得安全感。

“方颖！”

一道急切的声音斩断她所有的思绪，于是她睁开眼回到现实。

她看到月明那张脸上满是惊慌，从海面游了下来，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日光在月明背后变得朦胧，方颖看着她的脸一时移不开眼，她朝着心中的日光伸手，落入月明怀中。

人在怀里，月明先低头度气，但这一次她有些发狠，几乎是在啃着方颖的唇，可嘴里有了血腥味她又心疼，松嘴轻轻舔舐着那被咬破的地方。

月明不愿意承认自己心软了，故作凶恶：“为什么自己跑出来，这是惩罚。”

思绪清明，方颖只是看着月明，此时的她十分脆弱，说话比平时无力许多：“你怎么回来了？”

月明指了指方颖的心脏，“我在你身上下了术，所以妖丹会告诉我你的情况。”

对于自己在意的东西，月明总是很珍惜，她怕自己离开后方颖会出意外。

这份担心果然有必要。

月明看到方颖的眼神，那种冷漠的，对自己生命毫不在意的眼神，没有一点该有的求生欲。

说不心疼是假的。

满身的疤痕昭示着痛苦的过往，可这人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

月明有时会想，如果遭遇这些的是自己，她一定会充满怨恨号啕大哭，而不是这样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过去了。

她将方颖抱在怀里，本来想训斥对方，可看着方颖苍白的脸，她就原谅了对方。

“这世上还有我爱你，不要随便放弃自己。”

方颖思索了会儿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估计是误会她在寻死，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方颖看着她的脸，“你爱我？”

月明有点心虚，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她只是不想方颖死。

不敢直视方颖的眼睛，月明直视前方，“是啊，我爱你，所以为了我活下去好吗？”

方颖当然知道对方在撒谎，她看着月明肩上的鳞片，突然张嘴咬了上去，可她根本没有用力，松开嘴向上抬头，在对方耳旁呢喃：“这听起来像是诅咒，若是你不爱我了，我该如何？”

方颖的语气不似平常，月明突感一阵阴冷，她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但眼前安抚更为重要。

“不会，我会永远爱你。”

月明听到方颖轻笑，“我信你，若是你做不到。”

方颖顿了顿，“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做到。”

月明悚然，可方颖的声音再次温和，她说：“真被吓住了？你的胆子真小。”

月明看见对方眼中的戏谑，有些生气。

可方颖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声音疲惫：“我有些累了。”

刚窜上来的怒火被浇灭，月明生怕对方睡得不舒服特意换了个姿势。

这个姿势靠近心脏，方颖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声慢慢浸入梦中。

梦中的鲛人好奇看着她，眼里只有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