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干杯！”
林景瑜说完就爽快喝完杯中酒。
月明犹豫尝了一口，被呛得直咳嗽后将酒杯搁在一旁。
见林景瑜又满上一杯喝下，淡蓝眸子中透出几分不能理解。
海面平静倒印着天上银月，海底放了许多树枝，林景瑜能通过那些树枝进行微弱的感应。
她们在等待言湘的再次出现。
林景瑜仔细观察着眼前的鲛人，发现眼前的妖怪和她祖上说的不太一样。
月明回头与林景瑜对视，她对眼前这个人挺有好感，另外对她身上发生的事也挺感兴趣。
于是她来了兴致，询问对方：“人类竟然愿意接受你？”
这是一件让月明难以理解的事。
林景瑜听完却是摇头，她又喝了一杯，不甚在意地说：“当然不愿意，我家一直隐居，想等到妖族血脉能够忽略不计的时候再出世。”
说到这里林景瑜呵呵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之色。
“但是隐居生活太无聊，我便瞒着父母出世，再做些劫富济贫的事儿。”
月明耳鳍微微抖动，眸子里涌现出一股向往。
劫富济贫似乎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她默默使用了自己声音的优势，以便套出更多的信息。
声音无法控制方颖，但对付一个林景瑜还是绰绰有余。
林景瑜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月明还没问她就什么都说了。
“你知道吗？半妖的处境真的艰难，人当我们是妖怪，妖怪当我们是人，逐渐的，半妖们会逐渐聚在一起。”
“我的父母都是半妖，他们期盼着我和其他半妖一样找个半妖伴侣，然后在深山里老死。”
“这样的生活不是很无聊。”
月明：“……”
她还能说什么呢？鲛人一族只剩她后，她每日的生活都很枯燥，沉睡苏醒如此反复。
这样比下来半妖的生活还是有趣多了。
月明故作深沉，月色下的她看起来还挺有高人风范。
林景瑜被她唬住，她识趣地没有追问，仍在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感受。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盛满星光，让人移不开眼睛。
酒壶已经空了，林景瑜似有些可惜。
她叹息一声，抬头看着夜空，似是在回忆往昔。
“会点妖术真的帮了我许多，这世上有太多苦难，我见过太多饿死的人。”
林景瑜语气低落下去，“我忘不了那些人绝望的眼神，我从富人那儿盗得钱财，接济那些穷苦的人。”
轻笑一声，“你知道吗？他们不害怕我，我好像找到了那么一点点归属感。”
似乎说得累了，林景瑜往沙滩上一躺，又变得迷茫。
就在月明以为对方睡着了的时候，林景瑜的声音又混在海风中轻响：“我有时不明白，我是因为不忍他们受苦才去劫富济贫，还是因为想要看到他们眼中的感激和认可才去做这样的事。”
“前辈，您能解答吗？”
月明：“……”
她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你说这么多，我也不懂啊。
月明不想承认自己不懂，只能继续故作高人，保持神秘维护自己高贵冷艳的气质。
沉默是今晚的主色调，林景瑜翻了一个身，以便藏住眼底的迷惘。
她自嘲道：“不过我这劫富济贫的事也没干太久，很快就被长公主给抓了，差点脑袋出家。”
故事终于有了点意思，月明对这个长公主很感兴趣，她询问道：“长公主是人类？”
“是。”
月明的兴趣更加浓厚了，她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会打不过人类？”
林景瑜也不明白，起初她以为是那把琴的原因，后来发现不是，长公主换一把琴还是能将她抡晕。
但好歹是半妖，被人族一琴抡晕的事情还是太没面子。
林景瑜直接篡改了故事。
她讲故事的水平毋庸置疑，月明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精彩处还忍不住攥紧手心，为故事中的林景瑜担心。
“最终那场战斗进行了七天七夜，她动用军队围剿我，又欺我不熟地形偷袭，我这才败下阵来。”
月明气急，忍不住握拳猛捶大腿：“这长公主真是阴险狡诈，别让我碰见她，我定不让她得意！”
听着月明的话，林景瑜心里那叫一个舒服。
她一点都不担心鲛人会和长公主扯上关系，大海那么宽，世界那么大，两个人相遇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而且这次长公主似乎病得很严重，这一阵子肯定是动不了的了。
林景瑜其实不恨长公主，她就是当初输得太惨，所以心里总是过不去。
平常的时候在心里没少骂，但从来不敢表现出来，现在好不容易抓着一个妖怪说说，总觉得心里畅快不少。
不过畅快归畅快，她心里又有点内疚，于是又从袖中掏出那块玉璧，双手合十为长公主虔诚祈祷。
月明十分好奇她的行为，伸手将她手中的玉璧抢走，借着月光仔细端详。
林景瑜见月明看得认真，她十分大方地将这玉璧送出。
“您喜欢就留着吧，嘶！不过这上面雕刻的是神女，若是喜欢玉石，我再换一块送您。”
对于妖怪而言，这可不是什么神女。
月明没有回答，只是再一次想起了雷云之上的那双眼。
她没看清神女的面容，但那双眼睛她曾让她陷入梦魇。
回忆中的眼眸带着厚重的杀意，哪像这样慈眉善目。
其实一切都已经偏离原有的航向，月明从林景瑜的故事中看到了她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方颖会比她先一步死去。
这一点水母早就告知了她，但当时她觉得自己不会为了一个美丽的玩具痛哭流涕。
可现在呢？
她发现自己无法做到和之前一样的无所谓。
所以等到那一天来临时，她会不会像水母那样，苦苦等待方颖的转世。
月明无法给自己答案。
方才林景瑜迷茫时向她询问，而现在迷茫的是月明。
她也想寻得一个答案，所以又望向手中玉。
神女啊，请回答我。
我是不是爱上了她？
若我真的爱上她，我和方颖能不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深海中的方颖睁开眼。
她撑着虚弱的身体移步外堂。
外堂供奉着神女的神像，今日方念为她添了香。
她并不是来跪拜，只是站在神像前凝眉不语。
良久她在香炉里插上三炷香，在袅袅轻烟中轻语。
“会。”
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水母，她见方颖上香，随意一问：“睡不着吗？”
方颖站起来，她并未回头，说出的话却让人吓了一跳。
“人能变成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