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馆的星图在视网膜残留着荧光，景洛安捏着北京高校自主招生手册穿过操场时，梧桐叶正巧落在他和程寒年名字并排的月考榜上。金伟用马克笔在两人名字间画了个歪扭的爱心，被巡查主任追着跑了三圈篮球场。

"清大物理系往年录取线680。"程洛安把保温杯推到两人课桌中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程寒年正在解的偏微分方程，"你冲竞赛保送更稳。"

程寒年笔尖顿了顿，在草稿纸上画出双星系统轨道："北航应用数学离你家近，食堂糖醋小排能外带。"他故意把"家"字咬得含糊——上周送景洛安回家时，撞见景妈妈在玄关摆着两双同款拖鞋。

秋雨敲打窗棂的黄昏，竞赛班名单贴在布告栏。程寒年名字后面跟着醒目的"国家队预备"，景洛安盯着自己名字上方的"候补"印章，把书包里新买的《费曼物理学讲义》又往里塞了塞。

"景老师，教教我这题。"程寒年突然从后面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窝，展开的卷子却是去年国际奥赛压轴题。景洛安耳尖发烫地要去抢，被他扣住手腕压在玻璃橱窗上："别动，你睫毛掉我方程里了。"

教导主任的咳嗽声惊散这对交颈鹤。程寒年面不改色地举起卷子："老师，我们在研究洛伦兹变换。"景洛安红着脸摸出被揉皱的自主招生简章，首页北大的未名湖倒影里，藏着两个笔尖相触的影子。

竞赛集训在初雪这天启动。程寒年拖着行李箱穿过月台时，景洛安正往他背包塞暖宝宝。"每日视频三次，错题本拍照上传，不许吃冷掉的盒饭。"景洛安板着脸拉高他的围巾，指尖蹭过程寒年后颈的痣，被反手拽进消防通道。

"景老师，你心跳监测仪成精了？"程寒年把他困在安全出口标识的红光里，呼吸染红彼此镜片。列车进站的轰鸣吞没了未尽的尾音，景洛安手忙脚乱推开他："要误车了！"

深夜视频如约亮起时，程寒年背景是集训基地的星空。他对着镜头拆开景洛安塞的糖果盒，薄荷糖下压着张字条：[别在浴室背公式，会缺氧]。手机突然震动，景洛安低头看到对方发来的函数图像——心形线裹着笛卡尔情书。

"程同学，你抄袭十七世纪古董情话。"

"那景老师教我写二十一世纪的情书。"程寒年晃了晃手里的《量子力学导论》，扉页夹着片枫叶标本，"比如，你是我的波函数，坍缩在相遇的每一个观测点。"

暴雪阻断交通的第四天，景洛安在错题本发现程寒年留下的暗号。解开的物理题在坐标纸上连成北斗七星，箭头指向他偷偷圈出的清华园。手机突然震动，程寒年发来张病号服自拍，背景是集训基地医务室。

"低烧38.2，需要景老师远程降温。"

景洛安套上羽绒服就往高铁站冲。雪粒子刮在脸上生疼，他攥着站台票挤进末班车时，想起程寒年曾说"距离是爱情的相对论"。此刻隔着三百公里风雪，他终于在候车厅看到蜷在长椅上的身影——那人裹着他的同款围巾，正用物理卷子折纸飞机。

"医嘱说需要拥抱疗法。"程寒年张开手臂时，纸飞机掠过景洛安冻红的鼻尖，机翼上密密麻麻写满薛定谔方程。景洛安踹他小腿："骗子！"却被圈进滚烫的怀抱，薄荷糖混着退烧药的味道在唇齿漫开。

返程列车上，程寒年枕着景洛安肩膀画受力分析图："如果保送清大，每周能去北航找你三次。"他指尖沿着京张高铁线滑动，"要是你考来清华..."突然被景洛安用围巾蒙住眼睛："安静，病号要睡觉。"

月光穿过疾驰的列车，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跳动的光斑。景洛安凝视车窗倒影里重叠的身影，想起程寒年藏在竞赛题里的情话——原来最浪漫的坐标系，是彼此凝视时共振的心跳频率。

高考倒计时牌翻到“37”时，程寒年保送清大的消息上了校园头条。公告栏照片里，他站在集训队金牌榜前，肩头落着景洛安去年别上去的银杏叶标本。老傅把景洛安叫到办公室，窗台上那盆绿萝垂下的气根正巧挡住“北航自主招生初审通过”的通知书。

“竞赛组缺个助教，你考虑下。”老傅推来表格，玻璃板下压着景洛安父亲在航天所的合影——二十年前的同款蓝白校服，胸口别着“清华”校徽。

景洛安摩挲着表格边角的折痕，想起昨夜程寒年视频里说的“我在清华园第三教学楼等你”，保温杯突然被塞进掌心。程寒年倚在门框抛着薄荷糖：“老师，借您课代表五分钟。”

消防通道的安全门吱呀作响，程寒年指尖点在他填到一半的志愿表：“不是说好要考应用物理？”

“北航的飞行器设计更适合……”景洛安话音未落，突然被按在防火分区图前。程寒年咬开薄荷糖抵过来，清凉的甜混着苦涩在舌尖炸开。

“你父亲当年放弃普林斯顿offer时，也这么骗自己吗？”

景洛安瞳孔骤缩，保温杯咣当坠地。滚水在水泥地漫成星云状，倒映着程寒年手机里的邮件——那是他偷偷发给北航教授的咨询信，末尾附着自己设计的微型推进器图纸。

梅雨季的闷雷在云层翻滚。程寒年捡起杯盖，轻轻旋紧：“景老师，你解得出n体问题却算不准人心？”他转身时，平安扣的红绳从校服领口滑出，在昏暗楼道划出一道血线。

高考誓师会那日，景洛安在座位发现《三体》精装本。翻开扉页，程寒年在“黑暗森林”章节批注：[你以为藏起翅膀是保护，却让我们的恒星同时坍缩]。书页间飘落草稿纸，上面是用偏微分方程解的北航历年录取线——精确到他的当前水平正负5分。

晚自习停电成了压垮骆驼的稻草。景洛安摸黑去捡滚到程寒年桌下的钢笔，指尖突然触到温热掌心。应急灯亮起的刹那，他看见对方膝盖上摊着《推进系统故障诊断》，页边写满批注——正是他图纸里隐藏的算法漏洞。

“程同学，你这是学术越界。”

“景老师，我在预习男朋友的毕设。”程寒年把暖手宝塞进他校服口袋，指尖在桌下勾画莫比乌斯环，“爱情和物理都需要闭环反馈。”

高考前夜，景洛安在程寒年公寓做最后冲刺。月光淌过摊满地板的手稿，他突然发现对方在每本笔记扉页都画了星舰——舰艏编号是他们初遇的日期。程寒年从浴室出来时，正撞见他对着2019.9.1的舰徽发呆。

“这是曲率引擎飞船。”程寒年用毛巾裹住他滴水的发梢，“当两颗行星注定分离，就在时空褶皱里铺条彩虹桥。”

景洛安转身把脸埋进他带着水汽的胸口：“如果铺桥的代价是二十年呢？”

“那就把图纸刻在墓碑上，等宇宙膨胀到重逢的临界点。”

语文卷的作文题是《探索者的脚印》。景洛安写下父亲发射失败的火箭，笔尖不知不觉洇开墨团。他抬头望向窗外，程寒年正在对面考场抛硬币——正面是北航的飞机模型，反面是清华的二校门。

理综考试突降暴雨。景洛安解到电磁感应大题时，突然想起程寒年教他玩过的特斯拉线圈。最后一题赫然是环形加速器设计，他添上那晚讨论过的量子隧穿修正项，忽然听见隔壁考场传来口哨声——是他们约定的《星际穿越》主旋律。

收卷铃响彻校园时，程寒年撑着伞等在梧桐树下。景洛安冲进雨幕，准考证上的油墨在怀里洇成银河。

“北航飞行器设计专业景洛安同学。”程寒年掀开伞檐，露出别在胸口的清华校徽，“要不要提前参观未来男朋友的实验室？”

雨帘模糊了百日誓师的横幅，他们踩着水花跑过光荣榜。程寒年突然转身，把景洛安抵在公告栏玻璃窗前。雨伞倾覆的瞬间，薄荷糖在齿间碎裂，七百三十天的错题本在雨中舒展成星图。

“现在可以说了吗？”程寒年抹去他眼睫上的雨珠，“那个推进器根本不是为北航设计的。”

景洛安望向宣传栏里父亲年轻的面容，在雨声中轻声说：“我想造艘能追上时光的飞船。”

“巧了。”程寒年摊开掌心，露出两枚芯片钥匙，“我的曲率引擎，刚好缺个首席设计师。”

蝉鸣穿透雨幕的刹那，他们看见老傅举着相机站在教学楼拐角。闪光灯照亮湿透的校服，定格在志愿表上重叠的指痕——景洛安的北航与程寒年的清华之间，连着一道铅笔画的虫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