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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无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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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修士还是凡人,遇到烦恼,大抵都会向美酒中寻求安慰。

在附近的镇子上随意找了一个酒楼,青帝起手点了数十坛店家自酿清酒。看得纪漆灰皱起了眉:“青帝,不若你还是把面具戴上。免得吓到旁人。”

一个男子又哭又笑、又喜又怒,神情变换比翻书还勤快,那么他即使美貌出众,也是很吓人的。别人见了他,只会指指点点说:“那个长得好看的疯子…”

青帝只好拎出一张薄薄的纸,夹在两指间一搓,展成蝉翼厚薄的一张脸皮,扬起脖颈往脸上一贴:“这样行了吧。徒孙,你的要求真多。”

酒还没上桌,不到谈正事的时机。纪漆灰便和青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戴上“面具”后,青帝的表情变得正常许多。他露出带着一点哀伤的温柔神情,视线专注地投射在纪漆灰身上,配上那张令晚霞失色的美人脸,杀伤力巨大,纪漆灰的耳朵捕捉到酒楼里不少男女发出被他迷倒的抽气声。

合欢宗,不愧是行走的迷魂药。

纪漆灰叹气道:“今时今日,你是合欢宗尊者兼名誉长老,我是蓬莱境门客。为何还以徒孙称我。”

青帝展现在外的情绪,十分中或许只有一分是真实的。这十中之一,也是对着他怀念青莲门,怀念他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凌云志,和他本人无关。

青帝淡淡一笑:“我若不是把你的事放心上,哪里会你一封消息,就上赶着找来。我这么没架子的仙境以下尊者,你还能找得出第二个?我真心待你如徒孙,你却这般急着撇清我们的关系,令人心寒…”

清酒一坛坛端来。青帝权当喝水,一气提起一坛,佳酿的风味来不及飘出酒坛,就顺着他咽喉落入肚中,连个响也没听见。连着灌了三五坛,他意犹未尽地停手,呵出一口酒息:“说吧,这次找我有什么正事。十几年来,难得见你主动联系我一次。”

纪漆灰便问他:“第一件事,你们合欢修士的桃花恶诅,有什么办法,可以不伤身体地解开吗?”

青帝来了兴致,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几个来回,然后道:“我还道是你栽了,看来是身边人吧。啧,还要不伤身,从前怎么没见你怜香惜玉过。”

纪漆灰:“你就说,行不行。”

青帝勾唇:“可以…但是要找到那个下咒之人。恶诅中有一味重要的引子,一定出自下咒人身上,你捉了他/她来,才能解。不然,只能暴力破解。这便多少对修炼有些阻碍的。当然,你得赶紧抓到人,不然,把恶诅喂得胃口大开,就麻烦得多。”

纪漆灰:“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你知道合欢宗近来发布的通缉令吗?”

青帝苦苦思索,顺便又咕嘟咕嘟下肚几坛酒,柳眉蹙起又松开,坦然道:“不记得了。”

纪漆灰本也没指望他记得,平和道:“一个弟子,假死脱身,现在找不到踪迹,而且,她身后,还关乎着合欢宗内部的隐秘。”

青帝挑起一边眉,饶有兴致道:“哦?还有隐秘?看来我不在的时候,这帮孙子在捣鼓些引火烧身的玩意。”

他满脸写着“说来听听”,纪漆灰也不可能直接将吞道一事告诉他,一来太过惊世骇俗,很难说服别人,二来他没有证据。青帝问他从何得知,他总不能说,是一本命书卜算出的结果。

他只能含糊道:“是有伤天和,违背大道的隐秘。”

青帝咕咚一下,又是一坛入口,他惬意地眯起眼:“原本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这么一说,我高低得回去看看热闹。”

纪漆灰的心瞬间悬起,他虽嫌弃这位不大正常的尊者,倒也不希望他当真陨落,劝解道:“你的修炼没问题了么。无欲合欢的隐患,我看还是大得很,你就不怕回到合欢宗,被人钻了空子寻仇?”

青帝酒至微醺,两颊泛起淡淡绯红。虽然酒色上脸,他的神情却正色肃然:“这隐患,好不了,我心中也知道,弃情绝欲,顺从道途,就可以跨越飞升。但是临到头来,我发现心中,还是有舍不下的种种。年少时想要逃避爱恨,就改修无欲道,谁知,谁知。”

纪漆灰于是也沉默了。但青帝只是一笑,道:“合欢道,原是红尘道。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我也想找寻到不必断舍的飞升路。不然,断情绝欲后飞升,与回归大道,化作朽木顽石何异?”

他拍一拍面前的酒坛子:“放心,我心中有数,就算是乘虚而入,想要暗算一个大乘修士也是天方夜谭。那个什么…通缉令,我会帮你留意的。合欢宗这波乐…不,隐秘,我必须得回去瞅两眼。”

纪漆灰无话可说,幽幽地看着他。青帝呵呵两声,道:“喝酒,喝酒!”

两人对饮,直至深夜。

毕竟是亲身招来了这个酒徒,纪漆灰不得不陪着他,一杯接一杯,脱不开半点心神,却不知千里之外,还有人翘首企盼着他的归来。

蓬莱境,岐黄司。灰尾杵在一间病房门口,不住地向山门处看去:“这么晚了,纪先生怎么还没回来,再不回来,典先生就要,就要…”

典生铜坐在床边,叹一口气。心中默默补充道:“他再不回来,我就要出院了…”

薛蝉衣戴着墨色琉璃镜,本装着严肃神态,此时也没忍住乐了,侃道:“典兄,你看这情形,像不像孩子生病了找家长…”

典生铜的脸瞬间黑了,但灰尾是好意,这孩子不仅没什么心眼,也没什么脑子。他不好发作,只能假装望天。

薛蝉衣朝帘外喊:“进来吧,灰尾。你典老师没事,活蹦乱跳的,别念叨纪先生了。”

灰尾听话地进入病房,只是口中还不解道:“可是,每次我生病了,师尊总会来看我的…”

薛蝉衣低声道:“得,震鳞听了准得气死。长老他拉不下脸,明明每次灰尾出事,跑得最快了,偏偏要嘴硬,弟子脱离危险后就藏起来,假装自己没出现过。别扭得要死。结果早被人家发现了…你说尴尬不尴尬?”

“…”典生铜半是黑脸半是想笑,跟灰尾解释道,“灰尾,震鳞长老是你的监护人,所以你生病了,长老会来看护。但老师是成年人,纪先生也不是我的监护人,我有一点小事,是不必请动纪先生的。”

灰尾震惊地张大了嘴,道:“可是老师结丹了!被雷嗖嗖劈了好几下!这也不算小事吗?”

典生铜:“…”谢谢你灰尾,专门提醒我被雷劈的事实。

薛蝉衣结结实实忙碌了一天,天将暗了,才提着几个瓜果匆匆前来看望同事。还没坐下,就险些被灰尾逗得风度全无。

在小辈面前,她也不好笑得太放肆,只能拖一张椅子坐着,假装削苹果,同时肩膀一抖一抖,嘴里气声乱飙。

典生铜无奈,转移话题:“灰尾,你这么晚不回涧,没问题吗?长老他不会寻来吧。”

灰尾说:“还没到师尊规定的门禁时间。老师老师,你的金丹没事了吗?金丹,是什么样子的啊?”

典生铜依据内视所见,艰难描述道:“嗯,是一颗黄澄澄的珠子,挺好看的。有花纹。”

薛蝉衣:“不过,你结丹的时候真是异相频发。蜿蜒如腾龙的雷闪就不说了,你渡劫时,天地齐暗,有些结婴的雷劫都比不上这气势。正当我以为,完了,你怕是遇上难度极高的雷劫了,明明那劫云中还有雷电涌动,引而不发,看着是没劈完的样子,却在一时片刻后,云收雨寂,连个雨点都没砸起来。或许是因你的气运。”

典生铜苦笑,他的雷劫真是正正巧,哪怕多一道,傀儡身就得散了。最后一道未落下的雷劫,也不是真没劈下来,这道雷,劈在了他的真身上,就像天道的一个警告。

不知道天降玄雷,枉死城会不会因此混乱。

典生铜只道:“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

薛蝉衣笑道:“本意是来看望你,没想到你已经恢复,行动自如,怕是我再晚来片刻,就在岐黄司见不到你了。这一袋子水果真是便宜你了,都蕴含灵气,功效各不相同,是青禾长老赠给咱师尊,我看在同事一场…打报告取出来送你的。不用谢我,我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说着,她把削好的苹果塞进嘴里:“不过拿都拿了…作为朋友,请我一颗,不过分吧?”

典生铜看着这一大一小,心头升起久违的暖意,道:“你随意,灰尾等了这么久,也饿了吧?也来取着吃吧,按薛姑娘的话说,拿都拿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给纪先生留两颗就行。”

这一天发生了许多事。

到了深夜,本以为纪漆灰暂时不会回来了,典生铜坐在自己房间的窗边,将窗推至大敞,静静思索着白日事。

他顺利结丹,是件好事。按照约定,震鳞长老应该也可以着手准备帮他除去恶诅了。

他没想到居然窥探到了灰尾修炼资质的隐患。来自魔族的烙印,难怪震鳞都束手无策。剑宗看守血池封印数千年,魔族已成为传说中的族类,今日的修士根本无从查起。

还有,他生受雷劫之时,感觉到自己放在纪漆灰身上的“平安符”被触动。那遥遥的一眼,纪漆灰竟是遭遇了道陨的鬼修。这一世的道陨之灾,似乎比前世来得更快。

因果灾劫现于人前的那天,已然不远了。

他没点灯,也没修炼,今生种种与前世画面在脑海中交替浮现,一边回忆,一边思索,直到被一个声音蓦然惊醒:“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典生铜转过身,发现门敞开着,纪漆灰站在门边。他说:“我看见楼上有灯火,便上来看看。谁知你的门也没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典生铜不禁微笑道:“没事,谢谢提醒,我这就熄灯歇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微笑。

纪漆灰定定看着他,竟然也笑了,向他道:“晚安。谢谢你的平安符,很管用。”

典生铜回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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