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内，苏以宁一打眼就看见坐在主位上的母亲王氏，今日正穿了身祖母绿色的衣衫，正与裴家人唠着家常，而她的右手侧正是裴府主母，再往后是坐的规规矩矩的裴含。

苏以宁微微垂首与苏禹并肩而已，乌发盘起，未施粉黛的脸上难掩一副昳丽的好容貌，只是苍白而又略显消瘦的脸颊看不出什么表情，拢归是没有一点的欣喜，平静的像是一汪死水，激不起一点波澜。

裴含今日一袭青衫，黑发全部束起，察觉到苏以宁进门，熟稔的对苏以宁粲然一笑。

苏以宁只撇了一眼，匆匆收回目光后走在苏禹身旁，仿佛没看到他。

有那么一瞬间裴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皱着眉，从上至下多打量了苏以宁两眼。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苏以宁这里碰壁了。

短时间内多次被她甩脸色，饶是有再好的定力，他也有些忍耐不住。

偏偏苏以宁只在内里与他要划清界限般的耍脾气，面上看起来乖觉得很，外人也瞧不出所以然，裴含就连生气都找不着正经由头。

近些时日裴含去褚玉院瞧苏以宁时，都被褚玉院的下人以不合规矩、二小姐病气太重为由，软绵绵地挡了回去。

总之就是碰一鼻子灰，送去的东西也被悉数送回。

这也是裴含最厌恶苏以宁的地方，不分场合的甩脸色，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架子让他厌烦，明明都是苏家教养出来的女子，林菀就绝不会如此冒失。

直到现在，算起来他们已是十几日日未见，往常若是这么久没见面的话苏以宁早该服软了。

茶盏泛着云雾般的热气，正好这盖住裴含眸中的冷意。

“哎唷，宁宁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模样真是越发水灵。”裴含的母亲柳氏捂着嘴笑，望着门口处的兄妹二人，面上和气一团。

只是这份“和气”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她对柳氏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古怪的梦中，停留在柳氏为了让她点头林菀进门之事，数九寒天断了她府内的炭火......

乍一见到这么客气的柳氏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得罪一个也是得罪，不如一并得罪了痛快。

苏以宁干脆当没看见柳氏，与苏禹并肩而立，冲着母亲行礼，苏禹修长的身形做起动作来规整漂亮，看着赏心悦目。

苏以宁不得不承认这个哥哥有时候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毕竟长着一张还不错的脸，刻意乖觉些便很能讨长辈欢心。

反观自己连衣服都没有换，在外面玩了一圈后，衣摆处还挂着翻墙时留下的水渍，印成一团，若离得远些不仔细看倒看不出来。

王氏面上有些尴尬，很快就将话头引导苏禹身上。

“禹儿生的俊俏，日后怕是要被不少家媒人惦记上呢。”柳氏打趣道，“说起来禹儿快二十了吧，夫人可要替禹儿早做打算，早些定下，最好是知根知底的才好呢。”

柳氏将‘知根知底’这四个字咬的格外重，又客套了两句，忽然话锋一转望向了苏以宁：“说起来我们家含儿跟宁宁可就是知根知底，是打小的情分。”

“宁宁这丫头人又聪明，性子也活泼，我瞧着就很好，不像我家里的那些丫头，一个比一个闷。”

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儿女，王氏心中很是受用，脸上还得一副为难的摸样道：“哪有啊，女儿家还是乖巧听话些的好，我们家是太闹腾了。”

这对话听得苏以宁头顶一阵恶寒，如此类似的话她前世也听过一回，不过也仅限她嫁入裴府前，柳氏来提亲的那一回。

等她正式嫁过去后没多久，柳氏就换了个模样，原先夸她的聪明的话便成了数落她心眼多，活泼亦变成了说她不守规矩，没有教养。

她听得百无聊赖，干脆盯着自己脚尖发呆，其中好几次柳氏聊到她，她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半响才温吞的回上一句。

看到苏以宁这般摸样，王氏脸上的笑容都几乎要挂不住，好几回偷摸着给苏以宁递眼色，可对方却压根没往这边瞧。

好在柳氏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依旧温和笑道：

“我们拉家常的话这些小辈听着也是无趣，不如让他们几个孩子自己去逛逛吧，相同年纪的人总是要比我们之间更聊的来。”

苏禹笑着答应，嘴里一口一个裴姨叫的柳氏心花怒放，直到几人离开了正厅，柳氏还在夸着苏禹的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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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齐出了正厅后，还没走几丈远，苏以宁就找由头离开了。

庭院西墙处大片的凌霄开的烂漫，天色渐晚，花草像是被拢上一层薄纱，泛着温柔的红色光晕。

裴含沿着石板路刚来到西墙边，抬眼就看到了半蹲在凌霄花旁边的苏以宁。

目光所及之处火红的花朵绚烂夺目，苏以宁泛着笑的眉眼比凌霄还要鲜艳。

犹豫了一下，裴含还是决定在这场感情的明争暗斗中率先低头，他调整好情绪，所有的不满与怨怼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后，才款款走过去。

“二妹妹。”

男子清朗的声音响起，苏以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容攸的消失不见。

她转过身，没什么起伏道：“裴公子唤我什么？”

“我见阿禹便是这么唤你的。”裴含笑的温润如玉，“宁宁，你最近可是在躲着我？”

盛满笑意的眸子，蓄意谋划的温情。

眼前人的种种让苏以宁有一瞬间的恍然，她想起在南街处见到的那双桃花眼。

比起景恪那种摄人心魄的笑容，裴含就像是硬装深情的劣质品。

论心计和装模作样的本事，裴含比不过景恪，论才情和胸襟，他亦比不过萧淮之。

约是近日左一个萧世子，右一个三皇子的，京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跟大白菜似的往她跟前凑，硬是给苏以宁眼光看挑剔了，如今再看裴含当真是难以言说的感觉。

她从前是怎么瞎了眼觉着全京城在也没有比裴含好的男子的？

朱唇轻启，漂亮红润的唇瓣发出“啧”的一声，在寂静的院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