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天尊看着大堂之上的闹剧,面色冷然。
太乙真人为了师尊在和师兄据理力争,其余十一金仙交头接耳,神色各异,有淡然者,有忿忿者,有讥诮者。
却无一例外地自始至终没有站出来。
截教众人喝着仙露,吃着仙果,面上颇有悠然自得看好戏的闲适。
而另外一面以敖光为首的众人,似乎已经猜到真相,面色肃然,正襟危坐,正在耐心等待转机到来。
哪吒与敖丙脸上已不见了急躁,只剩同仇敌忾的决然。
太乙真人极力辩驳:“师兄,你怎么能如此说,师尊不是将百宝库交予你管理,甚至将阐教根基天元鼎也给了你么?”
无量仙翁笑意狰狞:“什么阐教根基,那是我自欺欺人的说辞罢了,天元鼎,哈哈哈,你不知道他老人家摘星成鼎么,他多得是!”
摘星成鼎,长离与敖光相视一眼,神色霎时凝重。
若是真如无量仙翁所说,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待到夜幕降临,繁星显现,这岂不是他们所有人都将被困在鼎里。
敖光立刻以水化信,悄无声息地传给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展开,淡淡一笑,暗信回复:“暗夜不至,众星不现。”
敖光看了信,心中稍安。
太乙真人与无量仙翁仍旧吵得不可开交。
通天教主又欣赏了片刻,冲元始天尊笑:“依我说,师兄,这半天只有太乙师侄为你挺身而出,看来你教化育人做得不怎么样啊。”
元始天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通天教主的话确确实实扎到他的痛处。
无量仙翁叛变他确实无话可说,但他自认对十二金仙众人偏爱有加,甚至为了保全他们,不惜冒着风险偷偷篡改封神榜名单。没想到众弟子各怀心思,宁愿让阐教在截教面前丢丑,也不愿站出来。
他到底哪儿对不起他们?
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十一金仙中,有人人性未泯,有人却至无执境界,人性未泯者不患寡而患不均,无执者却早已视出身立场如无物。
“好了,不必再吵,人心迥异,各执己见,再争吵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只会失了阐教气度。”
无量仙翁和太乙真人立刻停止争吵,原始天尊一声叹息:“事已至此,本尊也不必再瞒着诸位。”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注于原始天尊,等他将真相说出。
“诸位,可曾听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又可曾听说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一切的起因,便是顺应这个天道。”
“想必众人已察觉,这数千年来,天地之间灵气消耗甚巨,修行之时灵气不足,致使修行境界难以突破,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便是因天地清浊分化,灵气为清上扬天界,大地之上灵气逐渐稀薄,加之仙妖众多,更是加快灵气消耗速度。顺应物竞天择的天道,便是要对天地之间的仙妖进行大清洗,本尊便是这天道的承接人。”
“可这千年来,肃清的只有妖,没有仙。”敖光道:“无论仙与妖,皆是万物造化,却被仙妖之别的观念困住,任你们屠杀,这何其不公。”
“只有仙,才能登上九重天与灵气共存,与其放任万物掠夺灵气,倒不如去弱留强,将有限的灵气供给有仙缘之人,这难道不对么?”
“哼,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万物皆为刍狗,妖或者仙,不过是区区一条性命,又可曾想过,无论妖或者仙,生命仅有一次,对他们皆是弥足珍贵。上位者的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在生灵的肩头,便是一座大山。”敖光道:“上位者之上,仍有上位者,天尊就不曾想过,众人于这天道,皆是刍狗,又有何资格替他人决定生死。”
“恕我直言,依照物竞天择的天道,本应该是公平竞争,赢者问心无愧,输者心服口服。可如今却是天尊极力维护仙者,却罔顾妖族利益,致使无能仙者不退,有为妖族不进,若堂堂正正争夺,妖族未必比仙者弱。”长离道:“天道本无物,人却存私心,若天地不需这么多的妖,想来也不需这么多无用的仙。”
元始天尊竟然笑了:“长离神君不愧是上古战神之后,看待问题果然通透,一语中的。”
“这便是封神大战的目的,淘洗无用之人,留下有为之人,或是为天帝所用,或是振兴教义教化人族。”元始天尊道:“只有足够强者,方可在天地中有一席之地。”
“既然是足够强者才配拥有一席之地,关于封神榜席位分配,也该重新商议了。”敖光目光坚毅:“泱泱妖族,难道竟出不了几个有用之才么?”
原始天尊看着敖光,又看向通天教主,凝神拈诀,一金色文榜乍然显现。
上面已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
截教弟子交头接耳,轻声嗤笑:“哎呦,好偏心的师伯,咱们截教可是八大弟子全在上面,为何阐教十二金仙却不见,莫不是想把咱们截教斩草除根,好让阐教独步天下?”
金灵圣母轻讽:“怨不得师伯,这可是咱们的好师父亲自写的呢,以为是什么天大的好事,没想到啊,差点就把截教根基断送了。”
通天教主轻咳一声:“也不见得是坏事,有为之人去往何处皆是有为,也不必拘泥一方天地是不是。”
云霄笑:“听师父之意,倒是巴不得咱们通通为天帝效命去了。”
赵公明咋舌:“我们都去了,偌大截教,师父一人可如何是好?”
通天教主摆摆手:“为师不也是想着你们多年修行,还不算太差,不至于活不下来罢?”
“好生自信的话,当初不知是谁急急命令咱们韬光养晦,闭门修炼莫要惹是生非呢。”金灵圣母损起人来一点不留情面。
通天教主轻咳一声:“得啦,都是为师的错,你嘴下留情积点德罢。”
几人这才嘻嘻哈哈住了嘴。
“封神榜在此,原本提上的名字,本尊尽数勾销,至于阐教截教妖族能有几个席位,以实力争夺罢。”
元始天尊说完,一挥袖,榜上之名尽数抹去,只余空白。
“那么,规矩先定好,师兄你是否参战?”通天教主问。
“若不参战,师弟岂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哈哈哈,但凭师兄之意,咱们师兄弟也数千年未曾切磋,不如趁此机会尽兴一番。”通天教主兴致勃勃。
“在争夺开始之前,无量仙翁如何处决一事,先有个定论罢。”敖光道。
元始天尊看一眼无量仙翁,淡声道:“阐教已无无量仙翁,个人生死前途,与阐教再无瓜葛。”
太乙真人闻言愣了神。
就在这一瞬间,哪吒与敖丙已纵身而起,手中兵刃直取无量仙翁命门。
无量仙翁飞身急退,倒是十分冷静:“想取我性命,倒也不是什么易事。”
只见双手幻化成树枝,竟将那一坛仙丹卷将过来。
“不好,他要将仙丹全部吞了!”太乙真人急忙扑上去阻拦。
无量仙翁一声冷哼:“多事!”
手一挥,将太乙真人远远扔了出去,申公豹飞扑上去才勉强接住,手中的重量令他龇牙咧嘴:“死胖子,你该减肥了。”
“哎呀呀,减啥子肥,天生丽质难自弃,减什么肥。”
申公豹眉头一皱,直接放手。
“啊啊啊,臭屁师弟,痛死老子的屁股了。”
另一面,无量仙翁已将丹药囫囵吞下去时,敖丙与哪吒的杀招亦赶到。
无量仙翁运起仙力,原以为服下仙丹,会修为暴涨,此时却只感觉体内真气暴窜,无论如何发不出来。
随着真气暴窜越盛,无量仙翁身体逐渐膨胀,膨胀,几乎透明,他痛苦哀嚎:“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等到答案,哪吒敖丙手中兵刃已刺进他薄如蝉翼的身体。
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无量仙翁消失了,地上仅余一枚桃核。
突然的变故令众人措手不及,鹿童不由看向鹤童,鹤童冷冷一笑,轻声道:“仙丹早被我换了。”
鹿童闻言,了然一笑。
太乙真人在满地齑粉里将桃核捡了起来,吹了吹灰,小心翼翼收进了口袋。
“你拣它做什么?给我做串珠辟邪啊?”哪吒撇撇嘴,不满太乙真人悲伤的神色。
“不是,我要将桃核带回灵山,这一世师兄为执念所误,愿他来世,做一株无牵无执无忧的桃树罢。”太乙真人叹了一声:“无论如何,师兄为阐教殚精竭虑,不该落得如此结局。”
“太乙徒儿,莫不是怪罪为师?”元始天尊淡声道。
“徒儿不敢,只是觉得心中悲凉,许多事情,远远超乎徒儿预料,也没有想过,今日聚会,竟然是生死之战。”
他无奈:“这大战,非打不可吗?”
众人异口同声:“是。”
“为了生存,也为了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