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族中也只有达米安才能问出这种问题。
在这位刺客联盟的继承人还没来到哥谭之前，杀个人就像是杀只鸡，甚至前者更为容易。
一来是人的脑袋砍掉了之后，不会热血难凉限时返场地在院子里面狂奔八百米。
二则是对于达米安来说，后者，一个动物，更能激起其的恻隐之心。
谁看了不会在米傲天已经长到八个旅馆房间都住不下的头衔里面，再加上一个海拉鲁勇者呢？
更重要的是，他能够完全不在意他的话语是否会影响房间里面的气氛。
如果按照小说里面的说法，斯蒂芬妮看向突然都不说话的众人，暗戳戳地在心里面吐槽，现在就应该是那种【空气里面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的场景。
但是达米安浑然不觉，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北极里面进修了抗寒训练，无论是怎么样的气氛，都能带着他半永久的嘲讽表情岿然不动。
当然也可能是另一个方向，毕竟他刚来哥谭的时候，对人类的冷酷是那种科研人员会热泪盈眶大喊着太好了全球变暖有救了的程度。
这点小小的降温，米总不在乎。
“小D。”迪克开口喊他，这主要出于一种后天条件反射，自己从达米安来到哥谭，就兢兢业业带着他又当爹又当妈教他融入这个家庭。
他有自己的一套经验：先把孩子喊住，然后再考虑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解决。
达米安却并没有养成这种条件反射，他神态自若：“怎么？父亲还不至于就因为杀了个人就和对方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他的父亲其实比大部分人想象中的更加在乎家族羁绊，在来到哥谭之前，达米安能将人头用武士刀穿成糖葫芦串；而蝙蝠女侠至今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就连陶德现在都能登堂入室坐在这里和他们喝茶。
他不信就是因为这么简单：“那个人一定很特殊。”
“而你，陶德，你的撒谎功夫和你当年的罗宾履历一样堪忧。”达米安挑衅地冲着他一挑眉。
真棒。迪克麻木地抹了一把脸，普通人说话时喷唾沫星子，而达米安说话喷的是火药沫子。
斯蒂芬妮往卡珊德拉那边凑了凑，卡珊德拉则安抚性地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如果他们真的打起来的话，她能制住达米安和杰森。
三秒解决。
杰森瞥了一眼达米安，居然笑了起来：“也许确实是因为她干掉的人比较特殊，老头子觉得……”
“杰森！”迪克厉声制止他：“你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杰森撇过头去，却也没再继续跟他置气。
迪克吐出一口浊气，蝙蝠家族唯一指定调解员再度上线：“我知道埃莉诺对你来说很重要，特别是她之前在这里的时候，她就像是你的……”
“得了吧，迪克脑袋，别在那里煽情了。”杰森脸上的嫌恶真情实感，像是在吃阿尔弗雷德的华夫饼，只是在勉强维持着体面。
“如果埃莉诺听到你这么说，你接下来的三天就只能跟着芭芭拉搬进钟楼，充当里面的活体布谷鸟。”他把三根手指头捏在一起，鸟喙似得张张合合：“只能说布谷布谷。”
“而且她不擅长出卖与抛弃……”杰森抿了抿嘴唇，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还不至于要被你拿来和我妈放在一起。”
迪克：……零个人提到妈妈这个词，杰森。
他印象当中，埃莉诺搬来哥谭时，他已经离开这座曾经飞翔过的城市，前往布鲁德海文。
那时候的迪克·格雷森，叛逆就如同他制服上的V字领般深不见底，骄傲又如制服上的亮片一样灼眼夺目。
他那段时间真的很少回哥谭。
与之相对，那个时候，杰森已经接过了他的披风，住进了韦恩大宅的埃莉诺自然与杰森接触的更多。
所以这段往事，他也只是从阿尔弗雷德那里，以及蝙蝠电脑的报告中管中窥豹。
迪克看向杰森，曾经瘦弱的罗宾现在已经彻底改头换面，只有那份桀骜不驯依旧保留如初。
棒极啦。他叹了口气，他们家的人就是这样，只要他们不想说的话，谁都问不出来，哪怕是将自己事情当做俏皮话到处扔的杰森。
杰森没什么好说的，他觉得迪克脑袋虽然大部分时候说话都只是在摆出一副‘我是在这个家族里面待得最久的那个，所以我什么都知道’的架子。
但他有句话说得对，埃莉诺当时确实对他很照拂。
不过最开始这种照拂，只是因为沾了布鲁斯的光，她堂而皇之地住进韦恩大宅，获得了布鲁斯的默许，自然对庄园里少数几个住户一视同仁的友好。
那个时候杰森也刚刚成为罗宾不久，当埃莉诺对他说，他可以当个巫师的时候，他没什么特别感觉。
巫师？算了吧。少年人意气风发，只觉得在林立高楼间如同知更鸟般飞翔才是最酷的。
而埃莉诺……
埃莉诺的魔法有什么好学的呢？
她从来不会跟布鲁斯夜巡，也学不会摆弄那些复杂的科学仪器，她的身材纤细，比那个时候的杰森看起来更加的没有震慑力。
而埃莉诺会施展的魔法，就是韦恩庄园里面无人自动的扫帚，以及会自己排着队清洗的盘子。
说真的，阿尔弗雷德可能才是那个真正想学魔法的人。
再就是，她会在他们夜巡归来的时候，准备好的一排排治疗用的魔药——千奇百怪，但是见效极快。
……就是有的味道太糟糕，就好像【蝙蝠侠不赞同的目光】的液体版。
他跟埃莉诺学习，只是不想拒绝埃莉诺，生命中出现对他好的人不多，他迫切地以证明自己特别的方式来抓住每一个。
但其实他学的不太上心，埃莉诺也看得出来，两个人是一对相互应付的师徒，就连他那个时候的魔杖都不是新的，而是埃莉诺随意拿给他的一只旧魔杖。
阿拉霍洞开，很好用，哥谭上的锁基本上都撑不上一秒。
荧光闪烁，一般好用，因为其实手电更实用，还能挂在腰间，空出双手。
幻身咒，超级无敌好用，他终于不用像个红绿灯一样挂在哥谭的滴水兽上。
……
总之，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魔咒，他的进度比哥谭的法治进程还慢，但埃莉诺也不嫌弃。
那是一段好时光。
布鲁斯的训练严苛连魔鬼看了都要感叹一句还是你们人类行，和埃莉诺的学习简直就轻松得让人打瞌睡。
他乐此不疲地学一些小把戏，跟着布鲁斯炫耀，在他的无奈目光之下，将一套价值几千美元的瓷器变成了满屋子乱飞的知更鸟，布鲁斯笑着跟埃莉诺说：看来我们家要多买几个鸟笼才好。
那真是……
好时光。
杰森·陶德抬头看着吊灯，只有一个灯罩和其他的不一样——那是他第一次用变形咒的杰作——一个咒语下去，灯罩长出了三瓣嘴和兔子耳朵，埃莉诺在旁边只是笑，却不肯帮他复原，最后那个灯罩被留下来当了纪念品。
然后呢——
他回想起埃塞俄比亚，回想起那个仓库，回想起自己的母亲。
记忆总是抹去坏的，留下好的。
——放屁！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总是忘不了自己的一意孤行，一厢情愿，忘不了自己渴望那个，几乎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母亲，会像是……
会像是个普通人一样的爱自己呢？
就像是曾经的布鲁斯，阿福，或者是埃莉诺那样。
她将自己出卖给了小丑，他双手被绑在身后，感受着自己的骨骼被敲碎，疼痛，懊悔，愧疚，自我嘲讽，他那个时候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能够好好学习一下，说不定就能和埃莉诺一样，不需要魔杖，就可以大喊着咒语——哪怕，哪怕只是让扫帚跳起来打小丑的头呢？
可实际上都没有，他努力用手去摸滚落在地的魔杖，却被小丑踢到一边。
最后还是埃莉诺，她突然出现在仓库，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点点血迹，那些都是他的。
——
那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埃莉诺用魔杖。
她只是轻轻地挥舞魔杖，念动咒语——阿瓦达索命。
诡谲的绿光闪烁，像是一道闪电，直接击中那个疯子，刚才还站在他面前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操控着他的人生的混蛋。
被击中之后，连抽搐一下都没有，直勾勾地倒了下去。
没有了小丑张狂的笑声，可仓库里面并没有陷入安静，他被击打而引起的耳鸣持续不断。
他感觉自己手上的手铐松了，他狼狈地爬过去，看着躺在地上的小丑。
他还在笑，却没有了呼吸。
他就这么死了。
他记忆当中，蝙蝠侠最难缠的对手，哥谭人心中的梦魇，现在只是一具看起来并不强壮的尸体。
杰森扭过头，看着埃莉诺从地上捡起那根魔杖，仔细地擦拭干净，重新收了起来，微笑看着他：“旧魔杖不太好用对吧，不如，我还是带你去买根新的吧？”
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的耳鸣消失了。
他……
“嗯……好。”他呼出一口带着血腥的气息，却丝毫不觉得痛楚。
他找到了。
良药。
他的。
还有……
哥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