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待宿在山林中的人都睡下,茧丝才睁开眼,将身边莺柳推醒,黑袍人只看了她们一眼,不予理会。
二人来到树丛之中,假意蹲下,让杂草将她们遮挡住,茧丝在地上写道:我们吃的东西有问题。
克制不住饥饿的莺柳把起先藏起来的干粮从怀里拿出,隐约中也觉得是干粮有问题,可他们每日都走这么多山路,听那些黑袍人宣扬“教义,”至于拿到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根本没有可考虑的余地,不吃这个也无物可吃。
茧丝时而因为干粮难吃,经常吃一点不吃一点,全靠莺柳扶持着走,宣扬教义时因为时不时会犯困,便也是听一半不听一半,较之莺柳反倒清醒许多。
莺柳不舍地看着手上干粮,不吃这个又能吃什么,明天还有很长的山路要走,即便知道有问题也不得不吃。
茧丝小声说:“平常见你还挺聪明,现在怎么这么愚笨。”说着从自己袖子,怀中,腰间,分别拿出被巾帕包裹着的东西,莺柳鼻子不自觉动了动,从巾帕里闻到些香味,自从混进来就没吃过正常食物的莺柳忍不住咽口水。
茧丝把巾帕放在地上,逐一打开,都是茧丝这两天偷偷在施以“天罚”,的镇上捡来的吃食,不是大鱼大肉,都是街边小贩留下的馒头之类的东西,她也不贪心,每次只捡一点点,本想着莺柳也会同她一样,没想到她都老老实实吃着黑袍人给的东西,便在今日从镇上出来时多捡了些,自己又额外偷吃了些,小时在王府膳房她便经常瞒着厨子和管事的婢女这么做,久而久之也就炉火纯青,知道怎么偷吃才能不被发现。
茧丝推了推莺柳,让她赶紧吃,她们出来太久了,等会儿黑袍人来寻人她们便要被惩处。
馒头没有刚出锅的时候暄软,被放在身上也变的像块面饼,莺柳面无表情咬下第一口时热泪盈眶,只觉得自己又重回到了人世间,左右手都拿着“馒头饼”,三下五除二就把地上摆着的全都吃了。
吃完之后茧丝让她将黑衣人给的东西掰碎,丢在土坑里面埋好,做完这些二人才起身离开。
天刚蒙蒙亮,本该出发的众人停在原地,黑袍人也没有起身的架势,坐在众人中间的容时倾闭目养神。
莺柳昨日没吃黑袍人的东西,今日脑子并无前些日子那般混沌,精神也好了不少,正奇怪着为何还不动作,就看站在中间的容时倾道:“走吧。”
他一说话,众人便纷纷站起,还在困顿中的茧丝被莺柳拉起来,莺柳小声道:“走了。”
黑袍人抬着轿子来到容时倾身旁,放下,一直守在容时倾身旁的黑袍人将他扶上轿子,示意大家出发。
莺柳随着众人一起前行,目光在方才将容时倾扶上轿子的黑袍人身上游移几眼,见那名黑袍人有转头的动作,便将目光挪开。
快马加鞭赶往容家旁系所住的故渊等人比此前计划的时间还要早到一日,故渊让所有人停下,打开地图仔细看了看,村庄被四周山峦包围在其中,若是这里发生战事,可以说易守难攻,谨慎道:“所有人牵马,从山上绕过去看看。”
故渊等人牵着马走上山,山上草木茂盛,古木遮天蔽日,好似除了草木就再别无活物,阴森诡异,阴风吹过,一行人浑身遍布鸡皮疙瘩,一股臭味混杂在草木泥土味飘进鼻子里。
“当家的,你看。”
一人指着面前杂草上的血迹,故渊凑近看了看,草上血迹都有些泛黑,不知是兽还是人,示意大家到处找找有没有尸身。
突然平坦的地面平白多出了些硌脚的地方,让行走的影子险些摔倒,他踢了一脚那处,一块不知名的东西随着尘土飞起,掉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影子困惑地用兵器尖端刨了两下,一具早已面无全非,些许地方已经裸露出白骨,影子喊道:“这儿有东西!”
分散着的影子及故渊跑到他的身旁,故渊看到尸首时心中“咯噔”一声,生怕那是风闲的尸身。
尸身上有着被兽类啃咬过的痕迹,身上戴着的腰牌表明了他是晦明楼弟子的身份,“晦”字在腰牌正面,名字则在腰牌背面,想是来前就已经做好了无法回去的准备,特意刻上。
其他影子也从附近找到了好些晦明楼弟子的尸身,这些弟子的名字都是晦明楼最先派来的那些人,故渊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惴惴不安。
好几声嚎叫声在林间回荡,几只野兽从他们四周的草丛中钻出来,其中只嘴巴里还叼着一具尸首,那尸首面容模糊,看不清容貌,从尸首身上的衣服来看,只知是晦明楼的弟子。
这林子里的野兽们相比较别的林子里野兽还要再大些,它们已经被人肉养熟,把人当成猎物,看到有新猎物每一只眼中都冒着绿光,故渊等人靠在一起不敢轻举妄动,故渊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好几瓶药,让影子各自拿着,嘱咐他们把这些药粉洒向,这都是方竹佶让他带着的药,恨不得让他将药库都背过来。
当时的方竹佶说的是这个毒药只要半勺子就能让一只熊倒下,面前这些野兽也跟熊差不太远,想必也是有用。
不待那些野兽冲上来,故渊等人先持着兵器冲向他们,兽与人缠斗,这些野兽像是不惧痛苦一般,就算身上受了伤也只会继续冲上来,没有半点惧怕,嘶吼声都能让这个林子抖三抖。
故渊等人慌不择路,把毒药洒向野兽们,见它们全都倒下,本以为能松一口气,没想到方才那些野兽的吼叫引来了更多同类,故渊当机立断道:“快往我们来时的地方跑!”
众人长吹着口哨,马匹们没有应声而来,它们已经被一些稍微弱小的野兽捕食,只剩尸首。
暗无天日的地牢涌进些许风,风带进野兽的吼叫声,关在地牢里的人微微抬头。
从左到右分别是此前就来到这里,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但又被黑袍人们找到的流风还有仅剩的两名晦明楼弟子,他们在树上待了差不多七日,野兽整日守在树下,他们想趁机逃出林子,逃亡路上又受了伤不说,还有一人也被那些野兽拖了去,自那时起他们便不敢再跑,老老实实待在树上,干粮吃完了就啃些树皮度日,不久前黑袍人找进林子,把守在树下的野兽们赶走,将他们带到村庄,关进地牢便一直没有下文。
接着便是以木谨为首的几名晦明楼弟子,以及静坐不语的风闲,他们能活下来基本全依仗风闲。
来前木谨想着带了个累赘,来了之后才发现,一直在山中长大的风闲在山里简直如鱼得水,带着他们躲了不少有野兽聚集的地方,而且风闲身上带着的毒药威力极强,洒在那些野兽身上便能让它们一命呜呼,虽然还是被黑袍人找到抓进地牢中,也多多少少受了伤,但没有同流风他们那般惨烈。
牢中还有两三名不知何处来的人,全都骨瘦如柴,终日只知在角落里坐着,偶尔会笑出声,或者站起来在地牢里四处走动,就算与他们说话,也都只会呆滞地看着眼前人。
风闲曾经想看看他们身上是否有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稍一靠近,黑袍人便会出现制止,但其实在此之前这地牢中,除了他们,并无黑袍人的身影。
自那之后,风闲几次试探,黑袍人们都会第一时间出现,至此他们便知晓,看不到的人不代表不在。
被野兽们吓出阴影的流风等人听见这隐约传入耳中的吼叫,不自觉瑟瑟发抖,仿佛那些畜生冲进这地牢中追在他们身后。
静坐的风闲却睁眼起身,来到唯一的风口处细细听,面上是遏制不住的笑意,木谨见他如此,心中有了些答案,待风闲重新坐下才他面前的地上写:人?
风闲在地上写道:或许。
盛放着饭食的盘子放在地牢前,端着饭食来的老者穿着粗麻布衣,除了地牢中的风闲他们,这位老者是最像“人”的。
老者将他们打量了个遍,将一瓶药放在饭食旁,用粗哑的声音说道:“身体不舒服的话,吃点这个。”
还不等木谨问这个是什么东西,那名老者便背着手离去。
在林中受伤的流风等人身上伤势直到现在都没好,被黑袍人割出来的伤口已有溃烂之势,风闲身上的药都被黑袍人搜走,黑袍人们给的药也无法阻止伤口逐渐溃烂。
若是一两天还好,但看这伤口一点点腐臭发烂,又被困在这暗无天日之地,不知何时能出去,不知能不能得到救治,不知何时会死的恐惧,在老者放下那瓶药时抵达了巅峰,流风已经站不直双腿,爬行反而更方便些。
双腿溃烂的伤口随着爬动发出阵阵恶臭,流风一动作,坐在他身边的那两名弟子便也跟着一起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