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被和骞瞬间推入门内,紧接着,一把枪低在了她的太阳穴。那冰冷的枪口还残留着硝烟的味道,虽然极其极其微弱,但她还是闻到了。
她很久没有闻到过这样熟悉的,甚至有点想念的硝烟味。
她轻轻闭上双眼,慢慢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自己置于大自然的怀抱中,受着阳光雨露的滋养,不过她也知道,无论她在这片绿洲上生活的再久,这里也不是她的归宿。
“举起手来!”行之北厉声说。
贾敏闻言猛然睁眼,手上的果篮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像是从梦中被人惊醒一般,她转过头,眼神瞬间变得阴冷,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温度没有生气的冷。
她没有依照对面这个男人说的举起手来,他不明白一个泱泱大国为什么总在这种时候还要按照书上的步骤来进行言语警告,这些是无用的,对她来说,她眼里只有举起枪和放下枪这两种情况,举起枪时是对方的死期,放下抢时就是自己的死期。
“好吧,”贾敏说。
她对着行之北嘲笑一声,轻蔑的,眼中无人的,任何形容词来形容那个笑容都可以,她毫不在意。
就在行之北再次对她进行言语警告时,贾敏退后一步,一个偏头侧过身再加一个漂亮的右旋踢,完美的,不差分毫的踢掉了行之北的手枪,手枪被一脚踢飞,掉在地上,滑进了床下。
而贾敏动作没停,接着再一次狠狠地一脚踢在行之北胸前。行之北瞬间胸腔阵痛,受了那一脚所带来的力量,不过他并没有后退半分,而是顺势双手钳住对方的脚踝,一个捏身,连同自己将对方一并重重摔倒在地上。
贾敏反应迅速从对方的手中逃脱,爬起来再打。
她的动作太快了,一直占着上风,行之北稍微受了些轻伤,很久也都没有遇上这样强劲的对手,搏斗他虽然很在行,久了不练难免生疏。
正当贾敏以为行之北不敌时,行之北却突然暴起,像是一只困兽终于活动开手脚,开始反攻,不过跟贾敏比起来,行之北很难一个人把她拿下,至少,一对一,行之北没有胜算。
一直以来行之北都没有太大胜算。
从这个案子到现在,他都处于一种太过被动的环境,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的力量微乎其微,甚至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报告在哪里?”行之北踢了对方一脚,那一脚本来是想踢在对方腿上,谁知贾敏作势攻击,踢到了她的腹部,行之北那一脚使出了全力,谁知对方腹部迎上来时,他来不及收,对方捂着肚子痛了一顺,但又即刻站起。
“被我吃了,”贾敏说,噙着笑的语气嚣张至极。
“你这间谍做得可不够好,吃了怎么给你上头交代?”行之北用语言刺激着她,楼下特警早已到位,只等贾敏亲口承认她的所作所为,就会冲上来将她活捉。
她不能死,她必须被活捉。
她脑子里的东西比她的命值钱多了,这也是刚开始行之北一直趋于下风的原因。
贾敏轻轻呵了一声,便没再说话,她似乎反应过来行之北为什么不直接开枪将她射杀,为什么踢上肚子上的那一脚留了力。
他在套她话。
贾敏视线非常快速的环顾病房一周,在不远处的窗台上,那个进口奶粉罐上微不可查的立着一个微型摄像头,她两的搏斗以及一字一句都被清晰的传入了停在了楼下的指挥车中。
不过,贾敏的目光却没有转回来,而是一直盯着那罐奶粉。
那个留恋的目光即使转瞬即逝,也被行之北捕捉进了双眼里,心一横,他说,“据樊真昨晚交代,是你逼她去201偷的那份报告,对吗?”
贾敏转过头,愤怒地向他挥来一拳,不过被早已准备好的行之北躲开,她说,“不要套我话,我什么都不会承认的。”
每个特工死鸭子怎么都那么嘴硬,行之北在心里暗骂。
“你不承认没关系,樊真可以做证。”行之北抖了抖肩膀,调节自己的关节,说,“只是可怜了那孩子,如果樊真坐了牢,那孩子只能送进福利院。”
贾敏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轻轻皱了皱眉,那张好看的脸上,往日的温清早已消失,不过消失就消失,反正都是装出来的。
行之北继续说,“小小年纪就没有了妈妈,不过别担心,将来长大了运气好点的话被别人收养,也会过得不错。”
贾敏眼神有点飘忽,她见过福利院,她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不过她也以为是行之北以为的那样,是她运气好,所以9岁的时候才被别人领养去,还住在国外。
可是真的是运气好才会被别人领养吗?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她宁愿不要这样的运气。
原以为可以就此结束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普通贫瘠的一生,却没想到迎来的是没日没夜的毫无人性的训练。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上天从不会给人选择的机会。
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被领养的时候是,争当优秀的谍者是,现在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也是。
行之北趁贾敏失神的刹那,计划出对方可能会想要逃生的路线,这里虽然是八楼,但离楼顶只有两层,且对方训练有素,身手了得,行之北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人制服。
如果手上有枪的话,他正想着,视线扫过周围的瞬间,余光中闪过一个熟悉的东西,冰冷的枪管显露在床头柜一侧,微微泛着光。
贾敏即刻收拾好情绪,从刚才起,她决定对这里不再会有任何留恋,她活动了下手臂各处关节,好让自己等会儿脱身更灵活,最好是能彻底制服对面这个男人。
行之北在她眼中算不上很能打,无论是出手的技巧,挥拳的思路上,都只能勉强能当她的对手,但男人的力量和女人的力量是悬殊的,刚才那一脚要是对方使出全力,现在她不可能这么安然站在这里。
而且她很久没有这么打过一场和用武力去解决一件事情,回想这几年,一直东奔西走,之后守在这个破烂的小区,找了份连自己都嫌弃到不行的工作,每天都要面对大爷大妈口水唾沫谩骂人身攻击,她恨不得将这小区的人都炸死,都死了才好。
可她不能,她的目标不是这些蝼蚁的命,他们的命根本不值钱,他们只是社会的蛀虫,靠着每个月的养老金过活,对这个社会自己的家庭没有任何作用,她不知道这样的人还那样活着有什么意义。相比之下,她自己的命就很值钱了,对任何一个知道她身份的人来说,不过知道她身份的人很少。她的名字就像是毒药,听过的人知道的人总会莫名其妙身亡。
可她的命有时候也一文不值,那都是建立在她能否完美完成任务上,不过她希望她永远没有机会去体验。
她紧紧地用拳脚撕咬着对方,行之北的脸上肿了一大块,手指也被弯曲成奇怪的形状,小腿被对方踢掉了皮,贾敏计算好时间,再有几个回合,对方肯定会像以前那些人一样在她面前倒下,她把人逼至病床边,自己则站在背对着窗口而立。
她使出全力狠狠踢在行之北的膝弯处,行之北吃痛膝盖一弯跪在她面前,面色一点点从充血到乌青,脖子上钳着的手劲不输于他自己的,让他几经濒临,几乎崩溃。
行之北背紧紧靠着床沿,腰背反弓让脖子弯成一个扭曲的形状,他的手在周围胡乱拍打,眼中的女人面色冷吏,还在对他步步紧逼。
突然!他手抓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他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和运气,使劲一挥手,床上的被褥直接盖到贾敏的头上,贾敏瞬间失去视线,松懈了一瞬,却被行之北抓到了呼吸的间隙。
行之北双手离开床沿,用头部颈部甚至背部的力量,低头往下一撞,活生生的将贾敏的手腕折断,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传入两人耳朵,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自己脖子断了还是对方的手腕断了,全身都传来剧痛,脖子处最甚,行之北甩了甩头去确认自己还是否存在,他趴在地上艰难地呼吸,一下,两下,三下。
他脑袋昏沉得要命,就这三下让他终于感知到自己依然还存在这个世界,他还没死,在有些庆幸的瞬间,对方已经挣开了被褥的禁锢,断了的手腕只让对方失去百分之十的生存机会,贾敏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
行之北精准的判断出对方的出手,要朝着他的脑袋踢一脚,在那脚踢过来的瞬间,他一个翻身,躲开,对方紧逼,他深吸一口气,腹部一收,将自己躲进床下,正要从另一边床沿钻出来的瞬间
等等!有什么在脑袋划过,理智思绪逐渐回笼,那个冰冷的黑沉沉的手枪终于完全显露在他眼皮底下,他反应过来伸手去拿,谁知贾敏反应更迅速,直接跳过床站在他的腿边,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向他的大腿,他吃痛没忍住吼了一声,手终于摸到了抢口。
在贾敏对他另一条腿进行攻击时,他奋力翻身,将枪管对准了对方额间。
房间安静了,一上一下四目相对,这一仗竟打出惺惺相惜的氛围,彼此喘着粗气,血腥味,汗渍味,消毒水味瞬间充斥两人的大脑,汗液流进双眼,行之北就任由它刺激,那种像含着沙子的感觉让他不在缥缈,他比刚才更庆幸,所以他一眼也舍不得眨。
贾敏的动作凝固在半空中,行之北也看清了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那是一个心电监护仪。
就被贾敏一只手举在头顶,做出砸向他的动作,难怪刚才大腿那么痛,要是对方双手健在,使出全力,大腿骨肯定会断,正说着,贾敏真的将心电监护仪砸向他,但这次不是他的大腿,而是他的脑袋!
行之北暗骂一声,用另一只还能动的腿,奋力一蹬,将贾敏踢了出去,不过心电监护仪还是落在了他的胸前。
两人都吃痛的在地上趴着,打的时候双方比的是谁出手最快最狠位置最精准,间隙的时候比的是谁的恢复最快,谁能最快从地上爬起来。
行之北先起身,但是他很快担忧起来,因为他感觉到他的一条腿不能动了,裤腿上全是血,他不清楚伤到了那里,动脉,神经,还是骨头,总是他没有任何感觉。
这是最糟糕的。
失去行动能力,等同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幸好,他手里还有枪。
他慢慢贴着床沿撑着地板站起来,窗台的摄像头全程记录,楼下指挥车里,章局长稳坐如山,只是看到这一刻,才冷静地说,“行动!”
接着,四面八方的特警全副武装向他们的病房包围而去。
贾敏深知目前情况不再利于自己继续打下去,体力透支严重,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让她感觉痛不欲生,最后那一脚,对方没有再留着力气,她趴在地上咳嗽了好几下,接着慢慢站起来。
行之北拿枪对着贾敏,尽力站稳让对方看不出他哪里受了伤,“还要打么?”行之北问,他也不清楚贾敏还剩多少战斗力,但自己已经快失去一条腿,对方只是断了手腕。
贾敏半晌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接着视线移动到枪管,才没有什么情绪地说:“不了,开枪吧,杀了我。”
杀了我。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诉求,而现在是祈求。
也许从她一出生开始,就有一个这样的诉求,他希望他的父母没有带她来过这个世界,可她连她父母的模样都没见过。
但从9岁被领养开始,这个诉求,就变成了祈求。
她祈求拼杀的时候对方能一脚踢死她,或者一枪打死她,但她每次都希望落空,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这十多年日复一日的训练,还是该嘲笑对方粗制滥造的武力。
而这一次,她会希望再次落空吗?
“你知道的,”行之北说,“我们国家优待俘虏。”
贾敏闭了闭眼睛。
随后深深一笑,没关系的,想死还不容易么,如果不能功成身退死在敌人抢下,那就···
贾敏一个转身,往窗口奔赴而去。
这里是8楼,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即刻就能粉身碎骨。
行之北来不及阻止,他的半只腿早就不堪其重,连正常站立都费劲,现在要是想跑过去抓住对方,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原本在计算贾敏逃生路线的时候,上到天台才是最优的选择,医院外侧有多个消防逃生梯。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选择直接往下跳。
对方不是在求生,是在求死。
尽管知道自己抓不住对方,他还是往前移动了两步,撑着床沿,一手举着枪,不过这把枪从一开始就没有威胁到过贾敏,行之北也头一次觉得这把枪失去了他的意义。
但很快,他立在原地,半只脚也再也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