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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土爰稼穑,载物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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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医疗区。

病房门被推开,和骞轻手轻脚进来,宋璞偏过头看他,正对上那双深邃,有点疲倦的眼睛,和骞的下巴有了胡渣,脸除了疲惫却很干净。

宋璞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面色尤为苍白,乌黑的头发垂在额前,一双眼睛亮如恒星。

他对和骞一头扎进水里之后就消失的场景异常清晰,就连他的心脏都还记得当时的感受,被人紧紧用手篡着,或者用绳子捆绑,新鲜血液泵不进细胞,导致大脑缺氧而带来的全身无力和给不了任何行动的指令。

跟现下这种被人紧紧抱住到窒息的感觉有所不同,心脏能跳动,不仅能跳动,还有点快,只是脖子有点勒,他也紧紧地拥抱对方,但他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他想挣脱开好好看看眼前的人,刚才走过来好像没有缺胳膊少腿,不过还是那副苦大仇深一脸严肃又板正的模样。

真好,他回来了,所有人都回来了。

对方坐在床边将他抱着一言不发,就那么抱着,像是上一次分别要做的,也像是又一次的重逢。

宋璞没能忍住,因为勒紧的脖子让他有点想咳嗽,他挣脱开和骞的怀抱将头偏到一边,费劲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抬头看向和骞的时候双眼发红,鼻尖,眉尾,都布上了红晕。

和骞端了旁边的热水喂给他,热水流淌过食道往下到了胃里,整个人都被热水暖了一瞬。

和骞将水杯放置在一旁,抬起宋璞下颌,直直地吻住了对方。

要说刚才醒来的那一瞬,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临死前的回光返照,那么此刻这既真实又温热的触感,绝对不是作假。

和骞就算是坐着也比要高很多,低头轻轻压着他亲吻的时候会让他有种缓不过气的感觉,他越是使劲仰头回应,缓不过气的感觉就越甚,可这个姿势在和骞的角度看来,多少有些索吻的意思。

正当两人不可开交,病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惊秋拿着平板过来记录数据,开门就看见这一幕,相当不适应,他愣了些时候。

和骞当然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将宋璞微微放开,压在后颈上的手却没松开,只是侧过身挡住了宋璞。

“出去。”和骞说,

“好勒。”惊秋回,关门然后离开。

和骞回过头还想继续,压着他后颈的那只手往他头发里伸去,宋璞有点害羞偏过头,被人撞见了这种事很难再继续下去吧?

谁知和骞直接将他放倒在床上,狠狠压了上去。

两人专心亲吻,一句话也没说。

和骞末了放开他,脸上的疲态完全消失不见,青青的胡渣将宋璞的下巴脖子蹭的红了一大片,宋璞伸手摸了下,还有些微微发烫。

“疼吗?”和骞低头看他轻声问。

宋璞摇摇头,但随即又说,“有点。”

他以为对方会道歉,或者说下次自己注意点,没想到听到和骞说:“疼也好,让你长长记性,下次还自作主张用那种方式回来吗?”

宋璞愣了一瞬,本来看着他的眼睛都开始变得飘忽不定,他还没想好要将这个谎言圆过去,对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和骞一早就知道,他的死亡就是回到蚁村的契机?

“你··怎么知道的。”宋璞偏着头问,声音小得像蚊子。

但过了很久,和骞都没有回答。

“怪我没有来得及提前给你说。”和骞有些自责。

他没来得及提前说的东西太多了,但跳进洪水里去救坴鸳这一件事情,就足够让他自责很长时间。

可和骞这种做法虽然也令宋璞感到难过,但两者性质有很大差别。

和骞是为了救坴鸳,哪怕是有百分之一这样的渺茫的几率将她救回,和骞都会去做,但宋璞是自杀式的方式,是主动放弃活下去而跳到那片洪水中。

所以和骞是安全地回到了蚁村,但宋璞却在病床上躺了三天才醒。

可说到底,宋璞这样的行为跟和骞前面的做法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和骞没有来得及告诉他的事情太多,其中就包括这一件,宋璞要随时做好在那个世界中失去和骞的准备。

但宋璞永远也不可能准备好,即使他知道他们本身不属于那个世界。

“你··别自责了。”宋璞看着和骞的眼神有点难过,“即使你告诉我,我也还是会那样选择。”

“我说过了,我对这个世界本身就没什么留恋,你是唯一能够让我想要生存下去的理由。”宋璞伸手覆上和骞下巴上的胡渣,仰头看他,说“大不了,我们再去一次。”

和骞没有回答,也没点头,只是看了他有一会儿,才开口问,“想起床去吃点东西吗?你抓住了晚饭时间。”

宋璞笑着回答了声好,随后就缓慢起床去洗漱。

宋璞感觉这次没有像上次醒来一样全身酸软下不了床,能行走自如,但和骞还是找了辆轮椅推着他,和骞蹲下将一个薄毯盖在他腿上,然后问他“用完晚餐,我们可以去看看坴鸳,你想去吗?”

这么一说,宋璞才想起来,不知道坴鸳和天煶的情况怎么样了,惊秋应该没什么大碍,于是点了下头说:“想”。

虽然一早就预设过坴鸳的情况不大乐观,她进入虚妄止境之前,身体就很虚弱,又在睡眠舱躺了那么久,中间只是用营养液维持着基本体征,现在身体可能更虚弱。但即使虚弱,也不可能住院。而和骞却告诉他,坴鸳刚做了手术。

“她为什么做手术?”宋璞歪过头问和骞。和骞正推着他穿过这个走廊,再走过一扇门,就是胚胎发育区。

“她临走前,将自己的卵细胞贡献给了人工胚胎研究室,你还记得吗?”和骞边走边说,这件事宋璞当然记得,当时说那是她身体最后一个卵细胞,已经结合成功,他听和骞继续说:“这次回来后,研究室通知她,虽然已经结合成功,但生存下来的几率很小,目前人工育儿袋也缺少营养原料,担心又一次失败,所以建议她将胚胎重新植入她的体内。”

“在她体内发育长大?”宋璞讶异地问,那岂不是···“坴鸳要自己怀胎十月,然后生下这个宝宝?”

蚁村已经很久没有人去切身体会怀孕生子这件事了,现实等不起怀胎十月那样长的时间来延续人类。他们只能通过科学手段,将卵细胞和精子细胞经过成功结合之后在人工育儿袋内发育成熟,长大,育儿袋拥有最前沿的科学技术,可以让一个胎儿长到三岁才出生,这也大大提高了新生儿的生存率。

而人类母体通过正常受孕的方式怀胎,最多只能让胎儿长到十个月就会出生,是因为母体子宫的体积大小以及诸多因素限制了胎儿的发育和生长。

胎儿在母亲体内发育的过程中,依附于母体的一切,也向母体索取着一切,在蚁村来说,怀孕十月是一件非常高危的事情。

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在蚁村那样做。

但坴鸳的情况不同,她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这跟性别,权利地位,传统世俗,没有任何关系,仅仅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她想看着她健康地长大,拥有和她一样的美貌与智慧,哪怕是为了人类而牺牲自己,她也愿意投入这场以终身为代价的奋斗中去。

因为这是自然法则,我们也无法打破这个结界,这也是自然在孕育万物之时赋予所有能孕育的雌性的权利。

这项权利是崇高的,也是自由的,使用权归她们终身所有。

医疗区内,宋璞透过玻璃看向病房,坴鸳睡着了,就那么蜷缩着躺在白色的床铺间,黑色的长发铺在枕头上,一屋子的医用监测仪器,有两个医护在旁边专心记录着数据。

“她还没醒过来,”和骞站在宋璞旁说,“身体太过虚弱。”

“那她什么时候醒?”宋璞一直盯着病房里面,他想看到坴鸳对着他笑,对着和骞做鬼脸,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床上坐起来对着他们打招呼。

宋璞以往中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想像此时这样想要见到活生生的坴鸳。

而和骞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她在这里目前很安全。

两人就那样沉默着站在病房外不离开也不进去,直到和骞的联络器亮起,是通知他承桑安全返回蚁村,要开一个紧急会议。

这晚,蚁村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到了九点就会停电,蚁村大大小小房间加起来几千多个,处处灯火通明亮了一整晚,研究所的人无人不激动欣喜。

“太好了···”

“这个发现实在是太伟大了···”

“真是太好了···”

宋璞跟着和骞大步走进会议室,一开门原本嘈嘈嚷嚷的会议室噤若寒蝉。宋璞抬眼一看,此时的人比上一次的人还多,而且大家向和骞望过来时的脸上都能肉眼可见地看到喜悦的神情。

会议室还剩一个主位,那是给和骞留的,估计那些人也不想到,他会带着宋璞一起参加这场会议。

宋璞自觉地往椅背后挨着墙壁的位置走去,如果和骞坐下,空出来的那一点间隙可以勉强站一个人。

但和骞走到主位旁边,拉开椅子后迟迟没有坐下,对宋璞偏偏头,示意他坐上去。

宋璞的轮椅留在会议室外,刚才那几步虽然距离不常,但这场会议的时间显然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和骞担心他站不住,而此时又只有一个位置。

宋璞明显愣住,这个位置他不能坐,这是属于和骞的,无论是地位的象征还是旁人对和骞的尊崇,他都没有资格坐上去,所以他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说“我没事,我站着听也可以的。”

会议室内自从和骞进来后就鸦雀无声,宋璞的简短的拒绝勾起了旁人的好奇,纷纷向他们投来目光。

接着,一屋子的人就看见两人这样僵持着,和骞很快回答,“不可以。”随后又靠近宋璞一点小声地说:“要不坐在椅子上听,要不,你就坐我腿上听。你自己选。”

宋璞偏头咳了两声,他有些挣扎,旁人的目光也都在看他,如果他俩还在这里你让我推的,会影响会议进度。而且他的这些小心思实在上不了什么台面,自这一次回来后,他觉得他能为和骞做的太少了,从前没发现,是因为自己一直作为享受的一方,却从没有过给予。

思量片刻后,他在大家的注视下坐上那把椅子,和骞推着椅子靠近会议桌,自己则站在宋璞身后,即使中间隔着椅背,宋璞也依旧能感觉到和骞说话动作间的气息。

宋璞倒也不是怕众人异样的眼光,与和骞的关系是他迫不及待捅出去的,别人的议论对他来说毫无杀伤力,他自觉心中能担得起这份责任。

只是,这把椅子对和骞对宋璞对所有人来说都非比寻常,这是属于指挥使,最高指挥权的椅子。

在蚁村虽没有明显的阶级划分,但是一个群体中,始终是需要一个人站在众人前面成为领导者,亦或是站在众人身后,成为强有力的后盾。

和骞在几年内是如何在蚁村建立起守护神战队,是如何说服大家回到地面进行扫清工作寻找生命迹象的生物样本,是如何让大家相信人类终将有一天会回到地面,又是如何解除一次次的生存危机的,宋璞全都不知道,这些他全都没有机会参与。

他连百分百的理解和骞都做不到,又如何有资格坐在这把椅子上?

“开始吧。”他听见和骞在背后说。

接着,坐在一旁的承桑出声,“好了各位,我们话不说多,直接看投影吧。”

他按下一个按钮,会议室一瞬间陷入黑暗中,大概两三秒过去后,会议桌上方的投影亮起来。

那是承桑的记录仪,镜头摇摇晃晃,能清晰地听见承桑的喘气,好像走得非常艰难,视频内依旧是黑沉沉一片,像是在眼睛周围糊上了一层黑泥巴,那是一万米以上的地面。

宋璞抬头静静地看着,突然左边肩膀重了一下,一只带着热度的宽大的手搭在他的肩膀,宋璞抬手在他手背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和骞别担心他。

宋璞并非是承受能力太差,当初上到地面的时候,适应得比谁都快,因为他始终觉得那片焦土对他来说带着一种异样的熟悉。

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那种死气沉沉的环境没人会喜欢。

会议室鸦雀无声,都在专注地看着那个投影,视频中承桑还在走,随着周围数据的变化和视频的角度,大家知道承桑正在爬一段上坡路。

不久后,承桑停下来,站着直喘气。

“接下来,请大家欣赏一个奇迹。”承桑的声音响在会议室内,语态轻松雀跃,像是在为视频做着旁白解说。

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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