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永乌身死后,楚云璃稍事调整,渐渐尝试在黑暗中寻到了墙角的一模光亮,判断如今天已大亮。
实践不知过去了多久,朝露二人是否成功出逃,楚帝是否会派人前来营救,都是未知数。
谭永乌被关多年,也偷偷在坑底挖出了一道小口,方便阳光照进,不至于失了希望。
活在暗地多日人会逼疯,楚云璃前世也曾受过这种煎熬,不过三日,她就已然神志不清了。
谭永乌确实可怜,但也着实可恨。谭家三子中有两个都如此凶狠,虽未见过长子如何,但观其名声,也不像是善人。
如今她身上的一切都可以看做是谭永哲戕害自己的罪证,只是常遇为何要将赋税案与栀子花案引到谭家,如今只有一点可以解释。
他与谭永哲串通一气,并且想让自己顶罪,或者说,让谭永祥顶罪,毕竟二人费心将自己引入屋内,就是为了制造她杀|害谭永祥的现场罪证。
狼子野心为了家产戕害兄弟,楚云璃自认心狠,却没想到人心可以险恶到这种境地。
接着微弱亮光,洞内的无数尸|首渐渐明了,楚云璃只觉得胸口发闷气息不稳。
若是再等一日自己必定撑不住,彼时常遇二人再将自己放出,错过了最佳解释的机会,便会有口也说不清了。
“来人啊!有没人有!!救命啊!!”
她使劲呼喊出声,但想想也知道,谭永乌被关这些年都无人知晓,此处必定是个极其隐蔽的地方。
为今之计,只能等着人来救。
她心里好不容易腾起的希望,渐渐被黑暗无情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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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晔闯入门时,并未见到常遇的身影。
云踪说楚云璃便是跟着常遇一路赶来了潭府,既如此,那常遇此刻必定引在暗处,胸有成竹的等着事情落下定论。
他不紧不慢的喝茶,看着谭永哲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
“你说,不认得玉佩?”
“是……没错!!”谭永哲尖利喊叫,“你、你有本事就在这里等着!我让官府的人来抓你!!你跑不了!!”
“好,我等着,你看我像是要走的样子吗?”
季晔好整以暇眼含笑意,对付谭永哲这种狐假虎威之人,最重要的就是将幕后帮手揪出,彻底斩草除根。
谭永哲见来人不紧不慢,碍于身侧有高手坐镇,自己只能快速找人去寻常遇。
常遇那头刚刚去肃亲王府走了一圈,刚出门却被人又拉了回来,很是郁闷的抬脚进门。
“谭公子,你又有何事?是想交钱了还是如何?”
话刚轻飘飘说了一半,却忽然发现厅堂正中居然端端坐了一位深衣公子。他看到季晔面容忍不住一愣,随即想起前段时间的一件差事,忽然勾唇一笑,很是客气的上前拱手。
“曹公子,久仰。”
他笑意满满看向季晔,季晔抬眼望去,发现常遇的脸侧刚落下少许红印。
“久仰?常大人认识我?”
他故意侧首指了指常遇的脸侧,“大人差事果然办的极好,也不知去哪里领了奖赏,不日也给在下指教一二?”
常遇心虚的抬手捂住,没想到这人观察这般细致,连这小小的痕迹都注意到了,实在是心思细腻。
“说笑了,主子的赏赐,哪有不从的?”他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玉佩,上前猛地拽了谭永哲一脚,表现一副温怒的模样。
“蠢货!难不成宫中只有三公主能有?这是东宫的幕僚曹公子,可不是什么假传圣意的无耻之徒!”
谭永哲原本等着常遇给自己撑腰,平白挨了这么一脚,心里千万个怨恨却不敢说出口。
“曹”姓如今在朝野中并不多,唯有曹阁老一人,独当大局。
“曹……公子?”
常遇在一旁摆出看戏架势:“曹阁老的侄子,你竟不知?”
闻言,谭永哲惊讶的后退半步,被座椅扳倒立刻摔倒了地上。
坏了坏了!此事怎么还惊动了东宫太子!怎么还偏偏是曹阁老的侄子!
“罪过罪过!!曹公子息怒!我刚刚不是有意的……”
他皱着眉头连连道歉,季晔不动声色喝茶,将玉佩收入怀中。
常遇:“不知曹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季晔:“倒有一事不明,来问谭公子。”
他整了整衣领,上前扶起谭永哲。
“敢问谭公子是何时见了三公主,怎会这般确定是三公主杀了你兄长?”
谭永哲刚准备坐下,听到这话心中一颤,下意识看了常遇一眼。
“自然是……她派人刺杀时被我看见了。”
“这般巧?那你为何没有即刻阻止,反而任其自由?”
“她是公主,我是庶民,又该如何阻止!”
“确然,只是在下不明,公主杀完人之后为何直接走了,没有将潭府上下所有人斩尽杀绝,这岂不是留下隐患?”
“这……必然是事情败露,连夜逃了!”
“败露?何人发现?可曾杀尽?”
“杀了,我府中死了数十护院,这还不够?”
“数十?都是壮丁?”
“是,他们个个都是精壮汉子,力大无穷,若不是设局绞杀,武功高强,怎会轻易死去!”
“既如此,他们,可会说话?”
“说话?”谭永哲忽而被季晔问的一头雾水,“我又没有买哑巴的癖好,为何不会说话。”
见人终于上钩,季晔笑着看了一眼愣神的常遇,唇角一钩。
“既如此,那我便向太子殿下复命去了,告辞。”
说罢,他起身准备离开。常遇听出此人话中有话,连忙上前将人拦住。
“曹公子,稍等。”他摆出一副笑脸将一袋金瓜子小心塞进季晔衣袖,“既然曹公子辛苦前来,在下岂能不和曹公子饮上一杯?”
他又连忙拉着季晔坐下,虽不知季晔究竟意欲何为,但常遇隐约觉得,他不像是来威胁二人,反倒是像来提醒的。
太子听闻此事未曾表态,只是派人来了进行问询,且没有经过开封府和大理寺。
看样子,事情还有转机。
昨夜虽然暗中筹谋,但事出突然还是有些地方稍欠考虑,曹诘此人心思细腻机敏,又是东宫的人,必然不简单。
或许,还能再趁机拉拢上。
于是暗暗跟谭永哲使了眼色,又贴心给季晔倒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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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永哲收到信号,忙接着换茶的名头脱离开来,朝后苑暗角匆忙奔去。
若是楚云璃失踪一事欠妥,那他就不能再拖下去,等人走后再将尸|首搬出!
若猜的不错,此刻谭永乌应当已经将楚云璃杀了,一晚上的时间也足够他下手了。
楚云璃再如何金贵也只是个性子柔弱不经事的深宫女子,相比心狠手辣的谭永乌,显然逃脱不开。
原计划让她顶了谭永祥被杀一事,再将贪污受贿之事推到谭永祥身上,也算大功告成。
等谭朔老头回来再跟他交代清楚,有官府断案他也说不得什么,最终家产还是落在自己身上,真是两全其美!
虽然太子也派人来寻三公主的踪迹,但好在常遇帮衬,也算有了应对。
如今自己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给常遇一些好处,将人打发走,剩下的,便是好好在京城混下去,娶个娇妻美妾,平稳度过此生!
越想越兴奋,谭永哲的步伐轻快,满眼喜不自胜,全然忘记了刚刚季晔待人将全苑家丁斩杀的惊慌无措。
再多的人也换不来他的钱,只有到手的钱财才最珍贵,至于什么人命,他从来都不在乎。
脚步生风,他很快便鬼祟着来到了暗角,悄悄掀起盖着的木板,露出了一串铁质锁链。
左右环顾确认无人,虽然曹诘到来耽误了时间,但好在人都死光了不成问题,一切都还在按照计划进行。
周边的乱葬岗他也打点清楚了,将楚云璃的玉佩扔到别处,把人埋在乱葬岗就大功告成。
他俯下身子仔细听着内部的响动,里面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可以确定,只有一人还喘着气。
“殿下,这可由不得我,只能算你倒霉!”
遇见他谭永哲,再高贵的身子也是最终成为一团烂泥。
他得意洋洋的掀开木板,正准备探头进去伸手将人拽出,忽然却被地下一个用力反拉进了坑底。
“啊——”
谭永哲之前给谭永乌扔人时并未有过此等情景,毕竟谭永乌身形瘦弱够不到他。
此刻被人活脱脱拽进去直接摔在了一滩血水之上,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把锋利的匕首便直接划到了自己脖颈上。
“你、你……!!”
面前,楚云璃一脸鬼魅模样,身子凑近谭永哲一张满是惊恐的面颊,嘴角微扬淡淡一笑。
“一夜未见,谭公子倒是爱出汗了?”
她贴心抬手用匕首将谭永哲额上的汗珠擦掉,热汗落在冰凉的匕首之上,吓得谭永哲说话都开始打哆嗦。
“你、你、你怎么……”
“怎么没死?”楚云璃轻轻挑眉,看了一眼倒在另一侧的谭永乌。
“让谭公子见笑了,昨夜打斗下手重了些,直接将歹徒杀了,应该不是谭公子的什么重要亲眷吧?”
“亲、亲、亲眷?”谭永哲抖着手看向那处,却见谭永乌居然已经倒地不起死|状惨烈。
“殿、殿下说、说笑、笑了……”
他的舌头忍不住打哆嗦,楚云璃俯视这胆小如鼠之人,真没想到,残害谭家二子的竟是面前这人。
“说笑?可他自己说是你的三弟,就是数年前身患重病死去的谭永乌啊。”
楚云璃轻易戳破谭永哲的心思,谭永哲猛地错愕,颤抖的身子愈发慌张。
他看着面若桃花的女子将匕首深深刺入自己的脖颈,面露凶相。
“谭永祥之事你自然清楚,如今又多了谭永乌,不知二公子打算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