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紧盯棋盘不动的大叔这才发现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年轻人,他不太高兴地皱眉:“观棋不语。”
说完,淡定从容地拿起他的黑将吃掉了对手的红兵。
红方大叔看见自己被消将,很是不悦:“哪有你们这样下棋的?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阎开及时地诚恳道歉。
但为时已晚,红方大叔依旧很生气,骂骂咧咧地表示他不和赖猫下棋,也不等黑方大叔开口挽留,人已经扬长而去。
“这个人真是的,大不了我这局认输就好了嘛。”黑方大叔也不太高兴地嘀咕。
“不认输您这局也很难翻身了。”阎开幽幽拆台。
黑方大叔抬头瞥他一眼,伸手指着对面的位置:“你把棋友给我气走了,你来补上。”
阎开瞪眼,没想到还有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操作。
“不,对面风水好点,你来下我这边。”大叔站起身,毫无心理负担地坐到了对面。
“不是,您怎么这么能耍赖呢?”阎开有些无语,又有些想笑,“明显您马上就快输了。”
“说谁呐!”大叔拒不承认他的赖皮行为,甚至还摆出拉人下水的架势,“你刚才帮我作弊的时候不也一样?细算起来,这个头还是你起的。”
得,这是大哥碰上了二哥,谁也别说谁。
阎开无奈叹气:“行吧,祸是我惹的。”
见人坐下来,大叔顿时又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还是重新开局吧,我先手。”
阎开点头,不用从残局开始下,他还乐得轻松。
于是,这对临时组合出来的耍赖棋友正式展开了他们的较量。
阎开从四岁开始下棋,前几年获得省里面青少年组的冠军后,再下棋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主要是家里的老爷子搬去隔壁城市养老没人陪他,而阎俊明这个连象棋规则都不懂的爹更是指望不上。
对面这位大叔的技术还行,比阎开想象中的好。
他原以为自己能赢得很轻松,没想到交战了快半个小时,他才终于出现能绝杀的迹象。
但对于失败这个结果,大叔显然没有阎开的好心情。他盯着避无可避的将军局面,半晌后才不甘愿地丢下手里的棋:“我输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阎开不太走心地安慰他,“您也别太难过。”
“你这人还蛮有意思的。”大叔没忍住好笑,手指着棋盘,“你这棋艺师从何人呐?”
“我爷爷。”
大叔了然颔首:“有机会我和他老人家切磋一二。”
阎开见他这话说得像顺嘴客套一句的随意,也就没解释他爷爷远在十万八千里外,只是起身抱拳:“大叔,那我们就后会有期吧。”
“走吧走吧。”大叔收拾棋子,“我也要回家咯。”
经过这个短暂的小插曲,阎开发现这会儿早过了他平时的下班时间,自己一不小心就挥霍掉了难得争取到的早下班机会。这个时候如果再回公司打下班卡,肯定会更晚。
想到这里,阎开拿出手机打了外勤卡。
这不得不感叹一句药以康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好老板,公司所有人的全勤几乎从没有被扣过。凡是情有可原的请假,请假人能提前对接好当天的工作,不影响项目整体的进度,那么药以康都不会扣全勤。
另外,他对于迟到早退的管理也很宽松。
总之只要不越过损害公司利益的底线,在这种小事上,药以康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反这个底线谁要是踩了一次,他也会毫不留情地辞退对方。
不过以君文化正如阎开面试前药以康所说的那样,公司的氛围很好,同事之间也相处得很和睦。所以到目前为止,还真没有一个人被辞退过。
正因有这样人性化的管理和积极向上的工作氛围,企业与员工之间才得以达到一个良性平衡。大家都很乐意天天上班,也经常有人愿意为了工作加班。
但是会选择在周五这天加班的,只有阎开一个人。
他想在这周内把邢峯公司的视频分镜头全部写出来,下周再留两天时间修改细化,然后就可以准备拍摄了。
“你怎么还在公司?”药以康推开阎开办公室的门,脸上写满意外,“我还以为是这个房间的灯忘了关。”
阎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药以康,也很意外:“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回公司?查寝啊?”
“拿U盘。”药以康听得好笑,“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啊。”
“你来了我才知道。”阎开确实是才发现已经九点半了。
药以康在家刚吃完外卖就接到了甲方想要修改合同细节的电话,他这才发现U盘落在公司没有带回来。
原以为这么晚公司肯定没人了,结果没想到阎开待到这个点还没走。
药以康掂掂U盘,看着阎开眼里明显的红血丝,不由皱眉:“就不能放着下周做吗?”
阎开抬手揉眼睛:“没剩多少了。”
“脏。”药以康拉开他的手,“你是下周要准备离职了?”
“什么?”阎开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呆。
“你这周都没有准时下班吧?”药以康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我看了考勤记录的。”
“原来你要看那个啊?”阎开挑眉,整个人看起来略显疲惫。
“你这么着急完成手里面的工作,我以为你要准备跑路了。”
“怎么会?”阎开笑了,“大家都挺忙的。”
“行了,快收拾东西回去吧。”药以康催他关电脑。
“马上。”阎开把文件保存好,发到文件传输助手上。
“你还打算回家继续?!”药以康惊诧。
“嗯。”阎开点头,“我说了只差一点了。”
药以康看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回头我和君华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阎开关掉电脑站起来。
“商量一下给你升官当个副总好了。”药以康摇头感叹,“我都自愧不如。”
阎开眼睛一亮:“真的吗?”
药以康哭笑不得地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想得美。”
“嘁。”阎开撇撇嘴,耷拉下脑袋。
“走吧,我送你回去。”药以康笑着拍他肩膀。
*
“你家不是离公司很近吗?”阎开坐上副驾驶,“怎么还要开车来公司?”
“还是有段距离的好吗。”药以康扯过安全带系上,“主要经常需要外拍或者是接客户,开车方便点。”
阎开点点头,一下子想到刚下机场的那天,他跟着药以康的背影一路走到了停车场。他还没来得及在心里觉得丢人,又想起了那个让人厌恶的变态。
“怎么皱眉?不喜欢这首歌?”药以康兴致很好地开了车载音乐。
阎开这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歌词刚好唱到“陪着你天天在兜圈,那缠绕,怎么可算短。”
是王菲的《暧昧》,看来药以康的确是很喜欢王菲。
“一般。”阎开想了想,“我更喜欢《暗涌》。”
“那你运气真好。”药以康翘起嘴角,“下一首就是。”
果然,阎开马上如愿以偿。这种忽然心想事成的感觉,让他的心情美妙了些。
一首四分多钟的《暗涌》结束,车也停了下来。
“车应该进不去里面吧?”药以康把车窗降下来,看着不远处的昏暗巷道。
阎开给他报的地址是之前托叶辉帮忙租的租金六百五的房子,他从签完合同就再没来过这边。
药以康突然问起,阎开才反应过来这是到了。他假装很熟稔地点头:“停外面吧,里面窄,过人都费劲。”
“传说中的握手楼。”药以康下车后抬头打量着楼房,“你怎么租这里?”
“便宜。”阎开回答地理所当然,“房租只要六百五。”
药以康不置可否地再次看向楼房:“我的确听说过这里的房租便宜,但是没想到环境居然是这样的。”
阎开在心里默默点头,他来之前也没想到。
“走吧,我送你回去。”药以康潇洒地关上车门。
“这不都到了吗?”
“怕你迷路。”药以康皱眉看着紧挨在一起都快分辨不出路在哪里的老楼。
阎开看着他没说话,显然不太愿意。
药以康却曲解了,以为阎开是内心敏感,不愿让人看到自己不太好的住处。他神色古怪地搓搓手臂,语调轻松:“而且大晚上的,我觉得你一个人走,怪渗人的。”
阎开挑眉:“所以,你要化身林正英保护我吗?”
药以康一下被逗笑了,刚冒出来的一丝阴森恐怖瞬间消失。
“好好的,哪里会有僵尸!”他没好气地在阎开背上拍了一掌,“走吧,你住哪栋?”
还好,阎开在药以康打量房子的时候看了眼之前房东发的信息,不然这会儿黑灯瞎火的,他还真不知道那个房子在哪里。
“顺着这里往前,左边的第三栋楼。”
“那还不算太偏。”药以康左右打量,“听说越往里越窄,我今天可算是亲眼看到了。”
阎开打开手电筒,两个人终于看清了脚下的路。
也就是在看清前方的一瞬间,阎开看见距离他们差不多只有半米远的地方,蹲着一只足有小臂长的大老鼠。
不,加上它尾巴的话,应该有整条手臂那么长。
啪嗒。
是物体落地的声音。
刚有了一丝光亮的甬道里又恢复到先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