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主布置任务后,戏长曲看起来确实是对青萍这个忽然塞过来的未婚妻上心一点了,带着他走了四处,逛了小半个巡天司。
傍晚,夕阳将落,戏长曲要回去了。
青萍拽他袖子,一边偷摸摸再吃一顿,一边眼睛眨巴,使劲挤眼泪,小声地、可怜地,仿佛被拒绝就会哭出来一样地问:“我能去你那边,和你一起睡吗?”
“……”戏长曲从迟疑中醒来,黑眼睛沉沉地看着他,果决地抽回袖子,“不行。”
小气鬼。
青萍腹诽编排他宿主两句,对这小气鬼却还依依不舍,眼睛轻眨,攥着袖子不放手,示意着:“那明日——”
“……明日我来找你,”戏长曲道,“流月岛有火流星群幼苗,我提前叫人催发,一去便可看到异景。”
青萍很简单地就高兴了。
“好哦!”
如此难分难舍好一阵,还是分别了。
青萍拖着落寞的,没饭吃了的影子往住处走,边走边在心里复盘刚刚的对话,忽然一拍脑门,懊恼得不行:
方才忘记告诉戏长曲自己住哪了,戏长曲明日不会找不着他吧……
才抵达院门,便见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站在外面,踮着脚尖朝里面看,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是昨日那位打头阵拦路的“简师兄”。
青萍停下脚步,绿色的眼瞳幽幽。
片刻。
刀抵在简冲脖颈间。冰凉。
青萍警惕且不悦地问:“你来我住处干什么?”
自己没有地方去吗?
简冲魂都快被震飞了。
短短一个照面,他足足经历了三次震惊。
一次美颜暴击,一次性别震惊,一次武力值震惊。
不是,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切都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但已经来不及发问了,简冲瞳孔地震,小命为上,双手举过头,直呼:“饶命!我是来送消息以表歉意的!”
青萍“诶”了声,露出一点好奇神色,眨巴眼睛:“什么消息?”
“能帮你和首席谈恋爱的消息……”
简冲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弱了下去。
他是个一根筋,先前只当青萍是个单相思、强借婚约痴缠戏长曲的家伙,简冲自己曾经吃过类似的苦,因而很是为戏长曲打抱不平,这才主动出头。
谁想到戏长曲直接出面阻拦,一击击碎了他以为的单相思。
简冲领完罚,过意不去,想了又想,还是来找青萍,想要致歉并弥补先前做人家爱情路上绊脚石的事。
谁想到在这里等了半天,等来了三次暴击,简冲风中凌乱,脑海中的想法仿佛被龙卷风铲过,彻底颠覆混乱。
对方既然是男性,男扮女装,那么说不定对这门婚约根本不感兴趣,只是纯粹想用来打掩护逃离宗门罢了。
破案了!原来是首席在单相思!
鬼斧神工的脑回路得到了鬼斧神工的结论。
青萍问:“不怀疑我是细作吗?”
简冲愣了下,旋即直摇头:“首席都出面维护你了……”
汪两——铜钱胎记脸修士的话确实令他产生了一定动摇,也曾想过青萍是不是细作之类的,但后面戏长曲的维护直接让简冲打消了这一念头。
青萍喜欢这句话。
他思索一会儿,挪开刀,推开院门,叫他在院中石桌边坐下:“说说看。”
恋爱肯定是不会谈的,心魔又不喜欢宿主。
但是用谈恋爱意味着距离很近,从这个方面来看,这个情报应当有些价值。
很快,简冲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说了个干净。
修行者掠夺资源供养己身,秘境便是掠夺资源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待到六月,巡天司与法极宗共同占有的一方秘境便要开放,戏长曲也正是因为那个秘境才选择压制境界。
青萍初来乍到,确实不知道这些事,他想了一会儿,问:“是哪方秘境?”
“法藏秘境。”
简冲说出这个名字的霎那,青萍指尖一烫,那颗被他融入体内的赤龙魔种忽然动了一下。
不留痕迹地按住指尖。
简冲:“你应该知道这个秘境吧?”
青萍肯首。
何止是知道,简直如雷贯耳。
法藏秘境,又名万福法地,享誉盛名已久,每十年一开,一次持续一整年,进入门槛为筑基境和结丹境两境轮换。
据说其神妙非凡,会将修士送往有他最渴望最需要的天材地宝的附近,内部环境与法则无数,仿佛无数个小秘境链接串成的大秘境。
也因此,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法藏秘境吞没了其他秘境,这才导致千年过去秘境数量不仅没有增加,反而锐减”的说法甚嚣尘上,直到法藏秘境自行解体,秘境数量依旧逐渐减少,这种谣言才不攻自破。
是的,解体。
如若没有什么蝴蝶效应,幻境中的法藏秘境也应当会与真实世界中的一样,于三十年后自然解体消失,徒留下无数修士追忆。
真实的世界中,法藏秘境解体时,戏长曲尚还是一个无名散修,只是听得过法藏秘境的名字,但无缘进入。随着他看世界的心魔也是如此。
没想到如今他的宿主却能乘上巡天司的东风。
心魔感慨。
简冲道:“法藏秘境的名额有限,得提前准备。你可以去问问司主,要是能拿到一个名额的话,就能有机会在秘境中与戏师兄培养感情了。”
……这个怕是有点难。
外人终究是外人。
青萍思忖一会儿,对于拿到名额之事暂时没有头绪。
不过简冲送来的消息确实有用,他若是不知道此事,等到宿主跑了,届时别说趁着突破时有所行动了,苦等一年,黄花菜凉透透,心魔怕不是也直接等成干瘪的梅干菜。
可怕、可怕。
不想阴暗等待宿主然后变成梅干菜的青萍道:“谢谢你。”
“没啥,”简冲大咧咧地道,“上次我没看好人,让汪两那小子动了手才是对不住了。”
他只是想拦住青萍、恐吓他回去,但却没有动手争斗的念头,汪两不仅动了手,还用上了杀招。回去后简冲和汪两吵了一架,从此断了来往。
临走前,简冲又提醒道:“对了,你小心汪两,我觉得他不大喜欢你。”
汪两先前动手如此突然,简冲总觉得有点不安。
青萍点头,承了这份好意。
送走简冲,关好院门,踏入屋内,青萍取出赤龙魔种。
尝试沟通后,里面的赤龙真灵给了回应,大概意思就是法藏秘境里有对它有益的好东西,得到后能增强威力。
看来这法藏秘境是不得不去了。
无须修行的青萍给自己盖好被子,安然入眠。
次日一早,青萍睡醒出门,想要去主殿找司主问询试探一下,才打开院门,便撞入一双漆黑眼眸。
青萍呆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时辰前。”
“……”一觉睡到将近中午的青萍静默片刻,而后道,“其实你直接进来叫我便好,我来时便将你列入阵法可通行的名单里了,你不用在外等着。”
戏长曲看他片刻,点头。
虽然现在青萍直视他时要稍稍抬头看了,但他还是听话的,很有他小时候的样子。
青萍有点膨胀,还有点不死心,眨巴眼睛道:“或者我去你那里住,和你一起睡,更方便。”
戏长曲似乎笑了下:“不。”
青萍便不高兴。
他的大多数情绪总是表现得非常明显,不高兴时,便眼角下拉,嘴角撇下,很委屈地看着戏长曲,如同被雨淋湿的小猫小狗,失望之情滥于言表。
到底为什么不行。一起睡睡怎么了嘛。
长大了一点也不好。
弟弟不听话了。
戏长曲不得不出声转移他的注意力,点点他的胳膊,轻声道:“你衣裳撕破了。”
青萍一看还真是。
他这件衣服还是昨日穿的那套,兴许是昨日与简冲打斗两下时动作有点大,无意间撕破了。
“我去换一件。”
说罢便往里间去。
想到戏长曲昨日夸他心不甘情不愿的,青萍便特意挑了一件最好看、最繁复华丽的衣裳。
只是却忘了件事,这种衣裳往往也难穿。
青萍头一回碰到这么复杂的衣服,之前为难他好一阵的衣裳简直不及它分毫,当真是衣裳界的英豪。
被衣裳英豪打败的心魔坐在床上,扯着它想了半天到底要如何穿上,要不是布料材质够好,想必此时已经被他扯坏了。
发呆好一会儿,青萍想了想,终还是呼喊求助:“戏长曲——”
他喊得自然,戏长曲没有多想,推门进来,青萍就坐在床头,抱着衣裳,赤着身体,雪白的肌肤裸/露,绿眼睛望着他,含着殷切期盼的光,像一汪春日的湖水。
青萍道:“这衣裳有点难穿了。”
“……所以你便喊我?”
青萍点头。
戏长曲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弄得脑壳和胸膛疼痛,一半是没由来气的,一半是心脏在跳,在高兴。
他一言不发,青萍本来是不觉得有什么的,同性之间又没有要避讳的,但被戏长曲长久看着,他感觉有点不适应,脚趾便别扭地蜷缩起来,脸上也莫名发热,脸颊红得像是红苹果。
好在这种难捱的、叫人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安静没有持续太久,戏长曲终于出声了。他半垂着眼,面红耳赤,很少有这么难堪的时候:“你就这样随意地向旁人求助?”
“我没有,”青萍有点委屈,声音很轻,“你又不是旁的人。”
人类要穿衣服,讲廉耻,青萍自然知道。但他也知道好友之间尚能抵足而眠,青萍觉得那比帮忙穿衣服亲密多了。
他和戏长曲不能睡一块,现在求助下穿衣服都不行吗?
青萍想着,更委屈了。
但他也终于感觉到有点不自在,眼睛低垂下,盯着脚尖:“要不,你出去?”
“……不了。”戏长曲微笑,攥紧手,“我帮你。你转过身去。”
青萍高兴了,便抬起脸对他笑,明眸皓齿,闪闪发亮的样子。
心脏好像突然漏了一拍,戏长曲道:“你别笑。”
青萍止住笑,不满地撇下嘴。
这还是孩子脾气的心魔慢吞吞转过去,背对戏长曲。
戏长曲原先想着不看正面或许会好一点,但并不是这样的,青萍的脊背也很漂亮,肌肤雪一样的白,像是一蓬雪堆砌而成的,这雪还并不冰冷,连看一眼都觉得刺目烫人,戏长曲便移过目光,专注看他微蓬而柔软的头发丝,可这样穿衣怎么方便得起来,一件衣裳硬是折腾了一刻钟的时间。
青萍像木偶一样任由他摆弄,吃饭喝水般安然自得地享受来自他的帮助,也不知羞涩和扭捏。
布料终于遮住了那有些晃人的雪白脊背,戏长曲垂下眼眸,看见他裸露的腿,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腿,线条流畅,笔直地站着,但看得出来没有接受过锻炼,腿肉柔软,透着薄薄的粉红,像主人一样匀称而丰腴,按一下便会留下红痕,整个箍住时会像软的水一样从指缝里滑出。
青萍感觉腿上凉凉的,出声喊他:“戏长曲——”
戏长曲回过神来,沉默着帮青萍扯下裙摆,于是那双雪白的腿便被轻易遮住,一直遮到泛红的脚踝,裙摆轻纱微拂。
莫名地,戏长曲心间忽地闪过一个念头:遮住时轻易,掀起时应当也会很轻易。
他对自己乍然生出的念头有些惊讶,但却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哪里不好,只是还有些混乱,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他还想帮青萍脱下衣裳吗?
喉间莫名有些干涩,戏长曲往后退了两步,抬眸看向青萍。
青萍转过身来,衣上缀着的银铃铛因着动作叮当作响,蓝绿色的衣裙翩飞,像要随风飞走了的蝴蝶,戏长曲微怔间,心魔看着宿主,轻快道:“戏长曲,你脸好红,耳朵也是。”
戏长曲静静地看着他,用一种很冷静的口吻道:“生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