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心劳神,操办许久,晚辈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主座之人拊掌大笑起来,朝着周遭几人指了指贺聿钦:“聿钦是感恩怀德之辈,这一点,与你父亲倒是一般无二的!”
众人皆啼笑。贺聿钦面上依旧挂着淡漠的笑意,静候着那人的下话。
这也是今晚,贺父第一次在明面上被提到。
“你父亲呐,是个怀旧念旧的人。年轻时走南闯北,坐拥一方,现今年已迟暮,心里想的也是木落归本。你常年在海外,难得返京,不知他从前落下的病根反复。子不在身侧,也只好由我们几个昔日兄弟代劳,帮衬着些许。”主座那人甚是感慨,“世伯办事,聿钦只管放心。你父亲现如今已在全京最好的疗养院里安生休养,假以时日,便可平复如旧。”
贺聿钦道:“世伯之恩,聿钦没齿难泯。只是父亲身心交病、沉疴宿疾,身为独子,若不能病床跟前照料,实是于心有愧。”
主座之人眼眯着盯他:“我自然知悉你孝思不匮,正因如此,你此番归京,才该留下来,也是为了好好侍候你父亲。毕竟,树高千丈,真到了那叶落之时,总是要归根的。”
后半句话,不免透露出敲打之意。
贺聿钦淡然道:“这段时日我马不停蹄,赶程返京,为的也正是此事。”
那人又眯了眯眼:“哦,那你有何安排。”
身旁有侍应生上前俯身往他杯中斟酒,贺聿钦抬手止住,手挡在杯口:“父亲在南京有处旧宅,宅子不大,但好在水木明瑟、清幽绝尘,是个养病的好地方。他在那里怡然养寿,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好尽孝。”
主座那人面色艴然,贺聿钦坐于他正对面,不徐不疾地饮着酒,晏然自若。
气氛骤然冷下两度,圆场之人调笑着起身,给主座那人斟酒,话题仿若被轻轻揭过,再无人提起。
……
子正时刻,众人饮啖醉饱,酒阑宾散。
席间短暂而不太愉快的插曲似被遗忘,方才坐于主座的大帅似又复原先前那般的亲善款洽,执意送贺聿钦到六国饭店的大门口。
高瞻并不放心,只佯装醉酒之态,搭着另一武官的背,一同进了电梯里。
电梯员将铁闸门拉上,按下一层的按键,轿厢缓缓往下沉,依稀可见周遭的井道从眼前明暗捎过。
电梯里悄静,那大帅忽地问他道:“你今夜抵京,还未来得及见过你父亲吧。”
贺聿钦微微颔首:“世伯于六国饭店设宴招待,此等美意,聿钦不敢辜负。”
那人和颜大笑:“你与你父亲也有两年未见过面了,不若今夜去看望他,也好叫你们父子早些团聚?”
贺聿钦回道:“黑更半夜,怎好搅他老人家清净,我已决定明日一早再去探望。”
电梯一声叮响,已是到了一层。
“也好,也好。”电梯员将闸门拉开,那人抬臂用力拍了拍贺聿钦肩头,沉声呵笑着出了电梯。
高瞻站于贺聿钦斜前方,此刻侧过脸,眸底清明地看他,二人对视一眼,高瞻朝他微微点头致意,由武官搀着出去了。
十字街口处,今朝下午落的雨还未干透,顺着地势高低汇聚到坑坑洼洼的沥青路面上,混着杂尘与砂土,积成泥泞不堪的水洼地。
六国饭店门口,几辆黑色的别克牌轿车纷纷驶离了,有一辆仍旧停在旋转玻璃门口,是候着他的。
“少将军请。”副座上下来一位武官,笑容可掬地拉开后座车门,微躬着身子,空出的那手抬臂请他上车。
他淡淡微笑着,略扫一眼隐没在拐角处的那辆深黑轿车:“是大帅安排的?”
武官依旧笑着:“是,大帅吩咐了,要送少将军回歇夜的住所。少将军是就在六国饭店下榻,还是要回贺家的宅子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