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秋星静静地看了他很久，久到淞凛不禁咽了口口水，紧张到失语。

淞凛意识到她现在显得格外的平静。

这平静看着倒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回到房间里，许秋星锁好门，先一步坐在床上。

淞凛一米九的大高个站在床边，看上去竟然让人觉得格外的弱小。

许秋星很难想象这样的体魄里居然藏着一个很幼小的灵魂。

认真算的话，这个灵魂估计才18岁？

她托着腮帮子，先是打量了他一下，很快就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不是要解释吗？怎么进来反而沉默了？”

淞凛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但凡软软生气揍他一顿，他都不至于这么慌。

他蹲下来，委屈巴巴地握住她的手开始解释：“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觉得很匪夷所思，怕你觉得我像怪物。”

话说出口，淞凛忽然想起来他自己现在的物种，一下子噤声了。

虽然不是怪物，但他也不是个人。

怎么这么像骂自己。

许秋星也想到了这一层，她憋着笑，装作严肃状:“嗯，你继续说。”

淞凛深吸一口气，全盘托出：“我重生前是妈妈的女儿，如果你听到了全部，就应该知道我死于急性白血病，患病那几年我和妈妈在各种医院奔波，最终还是没能挽回我的生命。

说真的，闭上眼睛的时候我以为我真的死了，但是我没想到我重生在海底，变成了一条鲛人幼崽，还是诞生于海洋深处可以和大海沟通的鲛人。

祭祀爷爷带着我长大，他说我和别的幼崽不一样，别的幼崽都是雌性鲛人生了蛋孵出来的，而我是海洋的孩子，海洋就是我的母亲，出生那一刻便有了形体。

或许是因为我曾为作为人，我本能的向往陆地，所以我试过上岸，但是塔姆不允许，还没靠近陆地就被轰回去了。”

淞凛张开手比划，努力去形容那个场面，“你能想象到人那种刚到浅海的范围，眨眼间人就回到了另一个地方的感觉吗？有点荒谬，但是那一刻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塔姆的力量。

后来祭祀爷爷和我说，在很久之前有族人被人类杀害过，塔姆说我是海洋的希望，我不能出事，我就这样在海里呆了19年。

所以等我成年后，成了海洋中最厉害的存在时，我才离开海洋，短暂地回到这里寻找我的妈妈，再之后就是遇到了你。”

许秋星摸摸下巴，沉思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一直没有看到你，你一出现妗姨就格外相信你的原因。”

淞凛点头。

他当时还是用小时候的暗号才让妈妈认出是他。

许秋星：“那你重生后的时间流速好像和陆地不太一样，因为距离前世的你死亡，才过去了两年。”

淞凛：“其实是一样的，只是我重生到了十九年前那个节点，以鲛人的身份重新活了一遍。”

许秋星：“有点时间饽论的感觉，那是不是在四五年前，鲛人的你和前世的你同时存在？”

淞凛愣住：？

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直觉告诉淞凛，当他作为鲛人形态出现的时候，人类形态的她是不会存在的。

因为在这个时空里，两个形态面对的是不同的时间走速。

纤细的手指挑起了鲛人的下巴，许秋星低着头仔细打量他的脸好久。

淞凛睁大双眼，金眸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心上人。

直到被看得心慌，他才揣揣不安的、语气又软绵绵地问：“怎么了软软？”

见自己已经把这条大鱼钓得不上不下的，许秋星这才放过他，松开手后，问出了一个能把自己都绕晕的问题：“那你的年龄是16岁？还是35岁？还是19岁？”

35岁？

这个岁数光是听着就容易让人心梗，淞凛咬牙道：“就不能当我是18岁吗？”

许秋星嘴巴一撇：“不行，这显得我多老。”

她已经27岁了好吗？

淞凛眨了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不仅是他自己在在乎年龄，软软也在乎，他立即改口道：“其实我35岁了。”

许秋星被他逗笑了，那双沉沉的眼睛终于变得亮晶晶的。

淞凛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脱掉鞋子，麻溜地爬上床，又试探性地把她抱住，见她没推开自己，这才开心地将脸贴过去。

谁知道许秋星一下子躲开了。

这么一大只的鲛人瞬间觉得天塌了。

眼眶咻地变得通红：“软软，你、你躲我！”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许秋星抿了抿嘴，想扒开他的手，感觉到鲛人越来越用力的劲，她急忙道：“松开，我换个角度跟你说话。”

淞凛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

怀里的人开始移动，板板正正地盘腿坐在了他面前。

淞凛觉得今天简直是他这一生最可怕的日子，自从被软软知道后，他的心脏就一直是绷紧的。

许秋星用拳头在嘴边咳了咳，然后抱着手臂，黑眸抬起，与淞凛的金眸对视上，以方便让他确定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

“其实当我知道你的身份的时候，我真挺震惊的，我从来没想到过重生这种事会发生在我的身边，而我的枕边人，曾经是个女孩子。”

淞凛有些不敢听，怕听到要分手的话，他选择闭上了眼睛逃避。

许秋星看他闭上眼睛，都气笑了，他怎么不干脆把耳朵堵住？

她伸出手啪地一下打他的手臂，“淞凛，睁开你的双眼。”

淞凛睁开眼，低头，不敢和她对视。

一双手伸过来，直接将他的下巴捏住，强迫他抬起头来。

她咬牙道：“又不是要分手，你躲什么？”

听到这话，淞凛立即坐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软软。

不是分手，那就一切好说。

许秋星无奈地抬起手臂，指尖虚虚地扶着额头，见他终于愿意听了，这才继续说：“在你和妗姨地沟通过程中，我有想过我们的结局，是直接分手吗？还是说我要跟你大吵一架。”

“说句实在的，我们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说不定分别后其实和分手的状态没什么区别，我们的感情也不是说随风一吹就散的。至于吵架，如果是两三年前，我知道后一定会和你大吵一架，可我27岁了，我是个成熟的人了，更何况我们没必要因为过去的事情影响我们的感情。”

“我心疼你的过往，也在乎与你的现在。”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有时候做事会格外的细腻，原来是因为你曾是女孩子。”

许秋星握紧了他的手，都说人的眼睛最容易让人相信，此时此刻她的话语中唯有真诚：“阿凛，其实从一开始，我们最先相恋的是灵魂，之后才是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