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齐川与林楠的第一次面对面交谈十分短暂，在李季卿的好心提醒下，林楠才得以松了好大一口气，急急忙忙地在两个男人凝望的目光中离开，去到地下车库前往上班的路途。

也因此，林齐川在林楠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时，不得不将满腔的好奇心转到李季卿身上，他绕着桌边朝李季卿走过去时，终于发现那个靠着墙，还算显眼的轮椅，以及靠放在办公桌边的拐杖。

林齐川双臂环抱于胸前，盯着李季卿打着石膏的腿，问：“哟，这怎么腿还瘸了？”语气中带着调侃的味道，“你对人干什么了，这么激烈？”

李季卿对林齐川的打趣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俩一直就这样，关心的心思总是习惯于通过一些玩笑话说出来，仿佛这样就能把原本悲惨的事情变得好一点。

“不小心摔了。”

林齐川继续打探着，笑说：“走路摔的？”

“算是。”

林齐川显然不信他的鬼话，靠着办公桌等着李季卿的下文。但当事人并不想透露太多，更为了吊某人的胃口，打发道：“时机成熟了会告诉你的。”

“你今天来这么早？”

“早吗，我不是经常这个点来？”

林齐川绕着桌边走到椅子跟前坐下，立马就换了一副脸色，正经道：“我把律所所有员工的入职档案重新查了一遍，表面上看只有两个人跟云北有关联。”

李季卿的神色也立马严肃起来，对上林齐川的双眼，彼此之间兄弟多年，默契十足，一个简单眼神就能知道对方要表达的意思。他示意林齐川继续说下去。

林齐川：“白惠，还有郭炜。”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观察李季卿有没有什么反应。对方脸色毫无变化，然后他继续讲到：“这两个人都是助理律师，白惠是半年前来的，郭炜比她早来一个月。”

空气中蔓延着一丝沉闷的气息，两人的交谈在这时戛然而止。李季卿一只手握着鼠标轻轻的滑动，偶尔敲击几下键盘，双眼认真的扫视着电脑屏幕。

短暂的无声后，李季卿问坐在对面，闲散的靠着椅背，等待他下文的林齐川：“你有什么想法？”

林齐川垂着头，手上把玩着从李季卿办公桌笔筒里抽出来的黑色钢笔。

其实从查到这两人与云北的关联后，他就想过，郭炜这人跟着律所里资质最深的律师，前途大好，犯不着拿职业生涯去冒险。

而白惠，虽然业务能力是差了一点，但是勤勤恳恳，主动好学，至少全公司的人对她的评价都还不错。

“两个人虽然都在云北呆过，但是仅凭已知的信息中，暂时都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可律所这半年丢的案子有百分之九十都很他们有所关联。”李季卿提醒道。“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呢，要说都是巧合，未免太难让人相信了。”

林齐川也认同他的话：“但我们并没有证据，是一个人有问题还是两个人都有问题。”

李季卿：“那就主动出击，制造机会，让这个人主动给我们送上证据。”

李季卿深棕色的瞳孔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里面蕴藏着深不可测，迫使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坚定和果敢。林齐川知道，李季卿想做成的事就一定能做到，他从始至终都相信他的能力。

林齐川在李季卿的办公室呆了好一阵儿，直到律所的灯全都打开，所有的员工全都在岗，他俩终于将寻找证据的计划制定好。

林齐川看起来像是没有其他事，正事儿商量完后，开始掏出手机看起来，手指不停在我屏幕上点这点那，并连着响了好几声。李季卿听那熟悉的声音就知道，这是他媳妇的专属微信铃声。

一想到自己如今还在苦追媳妇的艰难路上，李季卿不免心里有些不平衡，烦躁之下开始赶人：“麻烦林老板换个地方秀恩爱，我很忙，请勿扰。”

林齐川满脸笑容，也不抬眼看赶人的人一眼，得意道：“羡慕了，羡慕，你倒是加把劲啊，工作的事你倒是挺行，追人这事儿你还真是要比我差一截。”

李季卿鼻腔中挤出一个‘哼’，最终选择无视他的存在。他拿起放在桌上已经很久的牛奶，扯下吸管，从薄薄的圆形锡纸层中插进去，凑近嘴巴喝了一口。

原来只是纯牛奶都能这么好喝。

接着他拿起用保鲜膜缠好的三明治，小心翼翼的揭开，仔仔细细的品尝。

嗯，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不知是细嚼的声音还是淡淡的香味，吸引了那位持续给老婆发着肉麻情话的人。林齐川终于舍得从甜蜜幸福中抽出一丁点时间来看了眼被他恩爱秀到的人。

他带着一些些的惊讶，毕竟自创立季川以来，这场景还是他头一次见。

“哟，腿折了，连早饭都做不了，只能外面买了带到律所吃了？”

李季卿的神情难得从刚才的严肃中退出来，轻松中带着愉悦：“谁说是买的了。”

“要不然？可别说你都这样了，还身残志坚，改不了你那只在家做早饭吃的怪毛病。”

“室友做的。”

怪不得，那表情简直就像再品尝什么人间美味一样。林齐川嘴角快撇到下巴尖，早知道兄弟是个恋爱脑，没想到病得这么严重。

“呵，真好打发。”

……

好不容易从晚高峰中解脱出来，林楠刚停好了车就连忙给开车途中打来电话的林母回电。

“妈，我们就才见了两次面，都还算不上了解，现在就谈订婚是不是太早了。”

也许她们做父母的那个年代习惯了这种快节奏式的相亲，相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那一套，但这都新时代了。而且她对那位郭先生真的没有建立上好感，没法跟他订婚。

电话那头林母解释道：“我也是这样说的，让你们多处处，再谈订婚也不迟，就是人家那边说对你很满意，想着先订婚，让你们两个孩子关系近一点，也方便两边大人多走动走动。”林母虽然也觉得现在订婚有些着急了，但又想到郭炜的条件挺好，订婚又不是结婚，要是以后觉得不合适也还有转还的余地。况且楠楠都28了，再不定下来，以后连介绍对象的人都没有了。

“妈，这个婚就不定了，至于郭先生那边，我跟他说，您就别操心了。”

“那你打算怎么跟人说啊，可别说些不好听的话，话别说得太死，万一别人误会你不想跟他处了就不好了。”

林楠手里攥着车钥匙，拇指用力了几分，她微微蹙眉，想要尽快结束这场对她而言并不愉快的对话，“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听见手机里传进耳朵的电话挂断的声音，林楠的眉头依旧没能舒展开来，也不知道这种被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能不能结束。

在愁闷的思绪中下了车，按下了锁车键，林楠手中的手机再一次响起。

看着对方打过来的语音，林楠轻轻的叹了口气，想着：真是一茬接一茬。

她按下接听，语气却比刚刚打的那通电话轻松许多，“喂，干嘛？”

因为下午没课，此刻正在家里的林阳偷偷摸摸地在那间上下铺的卧室里小声讲话，“姐，你真的要跟那个姓郭的订婚啊？”

林楠边走边答：“怎么了，你觉得不行？”

听见姐这样说，林阳瞬间变得异常激动，但又不敢太大声，手捂在嘴边，“当然不行，你们这才见了几次，这么快订婚，实在是过于草率，我觉得还是要多考察一些时间，慎重为好。”

林楠笑了笑，“你倒是挺为我考虑的哈，难道你就不想快点有个姐夫，然后多个人敲竹杠？”

有时候逗逗这个可爱的弟弟倒是能让她的心情放松些。

“想是想。”林阳辩解道：“但是绝对不是为了什么敲竹杠，而是你的幸福最重要，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来的幸福。”

林楠：“你知道我不喜欢他了？”

“当然。”

“你都没见过。”

“反正我就是知道。”

林楠早已走到电梯口，她看着不断减小的数字，心里因为林阳的话升起暖意，“行了，放心吧，我自己会处理好的，进电梯了，没信号，挂了。”

伴着一声入耳的‘叮’，电梯到达负一层，门打开，林楠走进去。电梯里只上了她一个人，按下11楼，电梯门缓缓关闭，在轻微的机械声中持续爬升。这期间，她的心情恢复了很多。手里的手机屏幕还在亮着，依旧停留在和林阳的微信页面。

她鬼使神差的没有直接返回主屏幕，而是退出与林阳的聊天页面，返回到微信上一层。原本在所有历史消息中处于第一位置的李季卿此刻被与林阳的联系甩到了第二个。

林楠又重新看到了那句：今天下班自己早点回家，不用来接我，晚上见。

收到李季卿发来的微信是在林楠下班前，她有好奇过为什么不需要她去接，明明他现在行动很不方便，但她又想到他都这样说了，自然有他的办法，也就没多问，只是回复李季卿说：好。然后告诉他她会回家做晚饭。

之后，一直到林阳打来微信语音，她的微信就没再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