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是一招偷天换日之计啊,世子爷不堪牢狱之苦,于是陈王殿下便将他换了出来。”顾文若平淡地看着李寅,“只可惜您信错了人,这卢旸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无论是谁,只要是杀起来有意思的,他都杀。我记得这卢旸本是一名死囚犯,世子殿下着实死得冤枉啊……”
谟吉接着他说:“原来这刺客是陈王殿下的人?这下小王明白了,敢问殿下与小王有什么仇什么怨,何必在背后下这样的黑手?若是您怕我说出七年前的勾搭,呵……原本这场交易也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若非陈王殿下赶尽杀绝,小王也不会自毁名誉,将此事说出来的。”
“皇帝陛下!”谟吉看上去有些愤慨,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他道:“我北狄的骆萱公主,亦是死于此人之手,请陛下务必替小王的姐姐主持公道!还有请皇帝陛下替我问问,那日在桐桥郡中,前来刺杀的孟使臣,是不是也是陈王殿下的手笔?”
皇帝已经被人气得有些发抖了,他将桌案上的杯盏,用力往地上一摔,怒也怒不起了,咳嗽了半晌,才道:“李寅啊李寅,你……你可让朕怎么办?这种蠢事你都干得出来?”
云昭跪在地上,朗声道:“以上罪行,桩桩件件,穷凶极恶,请陛下明审!”
冯辜也跟着俯下身去:“请陛下明审!”
全殿上下,大大小小一多半的官员也都跟着他们一起喊。声音震得殿内都抖了三抖,这简直就是要当众逼他当场处决他的儿子啊,可这桩桩件件,证据证人确凿无误,他又不好说个不字。他一时间有些顺不上气来,缓了好久,那雄浑壮阔的声音还是没有消散去。
殿外的皎洁月色斜照进来,皇帝看着殿外的天际,看着这轮象征团圆的月亮,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声音有些哑然,开口道:“李寅,即日起,废为庶民,择日审明发落……”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众人,心中有些愤懑和苦涩。他想走到殿外,去看看月亮。
团圆夜,要他一个帝王发落自己的儿子,这未免有些残忍了吧……
李寅是个要强的人,败了,是命运让他败了。他未发一言,他的手里还攥着那把没能杀掉谟吉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从那个高高的位子上滚下去。
就算是他自作自受……
杨劲中听见李寅闷哼了一声,回头就看见了这一幕,他慌忙喊道:““殿下!太医,快!传太医!”
殿内顿时乱作了一团浆糊,在皎洁的月色下茫然地手足无措。
殿上那人更是无措,白发人又送了黑发人。老来老来,他又感受到了莫大的孤独,道是无情,却有情,帝王家的不幸,可能就是如此吧……
李寅这孩子,或许哪里都不好,有些贪得无厌,有些心狠手辣,甚至还有些野心勃勃,可他……他是唯一一个将皇帝视作父亲的孩子了。
死去的宏儿,是他最疼爱的大儿子,可他到底身子骨不好,许多年前就病死了。
现今的太子哪里都好,就是与他太疏远,彼此之间客客气气的。不过这毕竟是在帝王家,倒是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样的人更适合坐在这个孤独的位子上。
只是这轮月亮明晃晃地照着这个世界,照得他心里有些堵得慌,可这些情绪也只能自己咽下去,硬撑着演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