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后,殿外有侍女起夜,看到主卧室房门大开,室内传出来东西烧焦的味道。她大惊失色,着急忙慌地进来查看究竟。
进屋一看,漆黑一片,一点火星子都没有。她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脯,再一转眸,刚放下的心又被人提了起来。
真的是被“人”给提起来的。
焰熙安就坐在床榻中央,既不点灯也不睡觉,活生生一座雕塑,目光呆呆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公子?”
侍女叫了一声,榻上人像没听见。
她叹口气,主子的心思你别猜,在屋内仔细地检查了一圈,才发现原来是桌上的纸张全被火烧尽了,应该是公子夜间不小心碰倒过烛火。
她尽职尽责地去收拾桌上的灰烬了。
收着收着,她突然“咦”了一声。
焰熙安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公子,这还剩一张,居然没被一起烧成灰。真是——这上面还有画呢,是……一只簪子?”
焰熙安心弦一颤。
“公子,这还要吗?”侍女举着那幅画转过来。
宣纸上是一只点缀着红珠的白玉簪,正是月烬辰买给他的、他现在还簪在头上的那一只。
什么时候开始?
从他描下此簪,便已满腹心事。
什么时候开始,重要吗?
他猛地站起来,夺过侍女手里的宣纸,也顾不得说谢谢,心如火焚地冲了出去。
“……公子!”侍女在背后迟缓地喊着,“夜里凉,要记得取暖啊——”
北殿。灯烛已熄,也许从未亮起过。
焰熙安手中握着那张纸,站在殿门外,任秋风把他的外袍吹得上下翻飞。
无人知道他来,焰熙安不知怎的,轻轻叫了一声:“冰魄。”
不一会儿,这把冰剑竟然真的从殿后疾驰而来,稳稳当当停在他身侧。
焰熙安笑了。
紧接着月烬辰穿戴整齐地冲出来,一看就是还未入睡。他不知道眼前什么情况,拧着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焰熙安,微微一怔。
那人手里似乎还紧捏着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抬手要按上焰熙安的肩膀,在接触的一瞬间又收了回去。
在此过程中焰熙安始终看着他,目光深邃幽微。
他们刚经历过一番激烈争执,月烬辰还扬言要杀他。此时此刻,怎么想怎么看都不是两个人见面的好时机。
但他既然来了,就是有话说。
月烬辰别扭异常地开了口:“这么急着要走?”
焰熙安没有马上回答。月烬辰心里升起一阵难耐的烦躁,道:“你——”
“我不走。”
月烬辰一愣。
焰熙安看着他,一步一步上前靠近,“我不走。”
“……嗯?”
他行至他跟前,胸膛几乎要贴上他的。
焰熙安的额头刚刚好到他鼻尖。于是他什么也没说,无视了月烬辰怔愣的神色,伸手把画拍在他心口,顺势踮起脚,蓦地吻上了他。
如果说上一次他吻他是轻而浅的试探,那这一次就是深而笃地纠缠。
月烬辰全身血液仿若倒流,直冲脑门,又“轰”地一声在脑子里炸开。
他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顾不得了,顾不得今夜发生过的激烈争吵,顾不得眼前人为什么半夜三更来这里,顾不得他拍在他心口的是什么东西。
只知道情难自禁地伸出手,轻捏着焰熙安手腕,往自己心口收紧,另一只手插进他脑后柔软的乌发。
这次他不容他挣脱,霸道地加深了这个吻。
可似乎,没人想要挣脱。
好湿,好凶,好狠。
好暖。
漫长一吻过后,月烬辰放他呼吸。他们额头相抵,在急促的喘息声交错中,月烬辰捏紧了焰熙安的手问:“什么意思?”
嗓音湿得要命。
焰熙安鼻息湿热,笑着答道:“看看这个。”他又把画往他心口按紧了些。
月烬辰不想松开他,一只手把他的腕举高,于是便瞧见了那支惟妙惟肖的红珠玉簪。
他笑了:“什么时候画的?”
“不重要,”焰熙安说,“这是证据。”
“什么证据?”
焰熙安自己把手抽回来,勾人一笑,又在月烬辰唇上亲了一口:“我心悦你的证据。”
月烬辰呆住了。
焰熙安摩挲着他眼尾的冰花纹,眼尾微扬起,颇有些蛊惑的意味,幽幽问道:“你呢?”
“还杀我吗?”
月烬辰不答他,眼睛垂下来仔细瞧着那副画:“画得真好看。”
他蹲下身子,抱起焰熙安往殿里走。
他的呼吸很重,焰熙安抬眼看着他的侧脸,看到他的眼底一片潮湿。
焰熙安说:“去哪?”
“回房间。”月烬辰哑着声音道。
“不去,”他摇摇头,“回天池好吗?”
月烬辰脚步一顿。
天池是一如既往的稠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