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密集而温柔,绵绵落下,如窗外霏微春雨。
春寒料峭,他将头埋进一片胸膛里,潮气生于锦被下狭小昏暗的空间。迷乱中燕琅玉不知道唇边是什么,胡乱咬了一口,正咬到他的手臂,他不计较这样小小的脾气,放纵、宽容之中,他感知着燕琅玉又收去牙齿,像玩闹时一口咬得力道重了,知错就改的猫儿。
死而复生,燕琅玉却沉迷一个男人的怀抱,被他拽进一片□□的昏黑或艳红里去。
燕琅玉颠簸起伏间无所凭倚,只感到天地倒逆,在他身下,承受这一场蛇媾。
桂鸿山在昏暗里望着这一切。
这一双几乎没跪过任何人的膝盖,便这样跪在他身体两侧了。
……
最初与最后,彼此都觉得这样不可思议。
急雨打落桃花,满庭残香,白昼已然大亮。
一床狼藉,桂鸿山管也不管,只顾抱着怀中的人回笼小昧。燕琅玉在他怀里也没说话,安静把玩他的一缕头发。这微小的动静里他眼睛犹然闭着,只是屈起手臂垫着后脑,睡得舒适恣意,眉宇间还有着醉卧沙场的傲岸与狂姿。
新雨过后,南窗外又传来鸟鸣。
燕琅玉醒着,没有睡,静静探究着身边的男人。
耽于权柄,又湎于情色,良骢宝刀戗金杯,高台大殿,山呼万岁……他是这样容易满足,容易安睡。
他是个复杂的男人,却又如此简单纯粹。燕琅玉想着。
……
*
宫粉桃花面,一种绿萼白梅。
由匠人精心移栽入墨玉走龙花盆当中,湿土新培。翠嫩萼托,粉白骨朵,弥散着婉娩香气,色色可人。
他将它送给琅玉。
琅玉清仪无双,比花花失色,比玉玉黯然。思来想去,的确唯有此物高雅清贵,最为相称。
灰鼠毛竹玉小毫,一支御笔,两人握着,有些不堪重负地歪斜。燕琅玉微笑,又捏正了笔,正在引着他的手写字。
不是普通的字,而是奏本最末页的朱批。
这数日以来,他默许燕琅玉为他处理机务——也为了这片刻他能静倚香肩。
“你为什么对我好?”忽然地,燕琅玉停了动作,望着条案尽头的梅花盆景,轻轻问。
燕琅玉想,他大概会有千百种理由,以至于还要在其中挑挑拣拣,说不出来了。
……
为什么对他好?
桂鸿山奇怪地微怔。
是报复,是欲望,是探索,是好奇,是安宁,是沉沦,是……究竟是因为什么呢。这一回桂鸿山没有再给自己寻找一个可供推脱搪塞的理由。他放过自己,遵从本欲,心中便也落得一片宁静。
思索一阵,桂鸿山只是意味不明一笑:
“没有为什么。”
他认输了。
这世上的恨,有千百种。爱却往往没有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