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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1 新玉04 鹰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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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交代他,京城内有四个鹰所是供前旻皇家豢养海东青和猎鹰的地方。

城破当日,曙色微启时分有三所鹰苑开笼纵鹰,带出前太子最后一道手谕——内城沦陷,韩帅不必再来了。

永远也不必来了。

还剩下一所鹰苑,如今何去何从了?

素竹问。

太子缄默了片晌。

剩下那一所鹰苑,驯鹰丞是他年幼时认识的一个宫中内官,性子活泼,胆识过人。后辗转任职于御马监、驯鹰苑,后来留在那个鹰苑做了掌事。

这短暂的十余年里,有太多的人离去。这名年轻的宦官无过是怒海潮生中的一朵小小浮浪,翻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影,旋即也离他而去。其实燕琅玉还记得,当初他们在深宫中初见的时刻。那个宦官也并不大,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簇新大红金彩赐服,在丹墀下踢蹴鞠——听说父皇很是喜欢看这个小太监的蹴鞠戏。

他那样轻巧灵动,像一尾跃出金水的鲤鱼。

听到有人走近了,那锦鲤般的少年停住动作,将鞠球抱在怀里,回过脸来,见是盛装之下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太子。他却不像旁人那样怯生生的畏惧,顾盼之间眉目飞扬,透露着常常出入坊间那自由烂漫的灵气。他朝太子笑了笑,而后恭敬地跪地:

“殿下!”

燕琅玉也不过六七岁,对万事万物都透露着孩童的天真好奇。他支开他的仪仗,也支开承福,环视四下,正是宫人交班时候,提香灯的婢女们最后一抹倩影也消失在宫墙深处。

燕琅玉走近这个宦官,打量着他低垂着的头。他戴了一顶小帽,插着雉尾华丽的羽毛。

沉默了一阵子,小宦官还跪着,有些奇怪地微微抬起头。他看到燕琅玉的目光仍旧落在他怀里的那颗五彩藤球上。

燕琅玉还是忍不住说:“你可以教教我吗?”

蹴鞠,那么好玩的样子。燕琅玉被重重礼教禁锢,他没有尽兴玩耍过,也没有人敢于和他玩耍。这一个傍晚他却脱了华袍,和这个宦官一起玩闹。他们沐浴在丹墀下的金红余晖当中,踩着夕照,在平坦的汉白玉砖石上玩笑、疯跑,忘了身份,也忘了太多太多无穷的烦恼。

承福是在一个老虎洞里找到燕琅玉的。

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一应仆从都受到了惩处,也包括那个小宦官。他身上的金彩赐服与皇帝曾经对他的喜爱都一起被当众剥除。他跪在地上,只剩下一身白色内单,如剥了皮后一颗雪白的爪哇山竹。燕琅玉无言地看着这一幕,盘踞心头的不安愈发鲜明,他忍不住跪地求情,保证自己会牢记身份,今后再不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皇帝的愤怒似乎平息一些,没有再降下大罪。

……

那个宦官被人带走了,听说是要带出宫谋差事。主子犯错,牵累仆从。这只是皇城内一件平平无奇的事。当时的燕琅玉不知道他会被带去哪里,又隐约知道一些。

临走时,他灰头土脸的,最后忽然地回首,目光穿过人丛,朝燕琅玉咧嘴笑了笑:

“殿下,再见!”

燕琅玉看着他被鸾羽卫催促着往外走,迈过门槛,他带走了一缕缭绕的清檀烟气,也带走了太子少年时的顽皮,就这样小小的身影在人丛中渐渐朦胧,直至消失。

后来燕琅玉也在某一日问起过那个宦官。承福自然知道他的心思,那个小宦官也因着承福的打点,如今在猎鹰苑有一桩不错的差事。奇怪的安心感笼罩着少年时的燕琅玉,他也逐渐明白,自己手中正掌握的是怎样一种权力。

他想问承福,是不是可以让他偶尔进宫来陪一陪自己呢。

转念,他回忆起父皇当初很不高兴的面孔,便又担心牵扯出旁的什么事,只是偷偷让承福送去一些赏赐,其余作罢。他诞辰那一天,那个宦官的贺礼也到了,是一只小白鸽,说殿下若有事吩咐可以随时传召奴婢入觐。贺书当中又告诉他,苑里的苍鹰都是可以和诸将通信的,最为重要的是——他私养了一只,在自己的房中,若殿下今后有什么口谕密旨要下到军中,想绕过臣僚馆驿,可以直接找奴婢代为传达。

燕琅玉告诉素竹的,只是寥寥数语——

“当初他留给我最后一只白鸽,传书说‘桂贼兵临城下,有人开城迎贼。勤王之韩军不见踪迹,殿下宜疾走离宫’。而后他便自缢,已经谢世了。”

身为太子,他可以一死了之,却没想到他身后还前赴后继,又许多人为他而死。

……他不能苟活,也不能死!

“你让人去找到他私宅里那只鹰,将……将我的手书,送出去。”

说话之间,素竹看到眼前垂落的大袖有些微弱细颤。他奇怪地抬起头,看到太子光洁的额头上有星星点点的冷汗渗出。

素竹正要问太子玉体是否有恙,又陡然想起,新皇临走时嘱咐用药一事……是什么难言之症吗?时常发作?他要不要模仿太子痼症发作时的样子呢?

正胡乱思索间,太子似乎极度痛苦地一把拂落了桌上搁着的那个药匣,他听到匣子坠地滚落的脆响……

“先,先出去!你先出去!”太子语气抖得不成样子。

……他似乎病得很重,却不吃药吗?

心中狐疑,素竹也不敢忤逆,默默地退下了。

*

纱灯飘曳,映月生辉。静夜如是,一阵腥风却兀然杀来。

桂鸿山拷问了韩歧的两个斥候,忙到现在才回来。想着今日到了燕琅玉服药的日子,他到底是推了许多琐事,燕子回巢。

昭德宫内寝殿的八扇沉楠棱门却是紧闭不开的,只有承福候在门外,脸色苍白。

“……琅玉怎么了?”

他眯起眼睛质疑般问着承福——他闻到周围的空气里隐约弥漫着乌香的味道,似乎从殿门罅隙中丝丝缕缕地透出来。

按说是已经服药了,怎么会这样。难不成燕琅玉还能忍得过这瘾症吗。

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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