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序听到这声音,心中竟感到一丝安定。
晏淮玉被小厮缓缓推进厅中,令人惊讶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两人——裴策和辰时。
“大哥!你怎么来了?”裴序的惊呼中带着一丝惊喜。
裴策听到这一声呼唤,心中的怒气似乎被轻风拂散了几分。他面不改色,步履从容地走进厅中,目光锐利地扫过孟庆等人,却在江天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这一眼,让江天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背后不禁沁出一层薄汗。
裴策走到厅上,见季棠辛悠闲地坐在主位上品茶,而自己的弟弟却只能坐在下首,还要站着为护卫辩驳,他的脸色瞬间冷了几分。
他对齐景道:“齐管事,裴某久不来镇国公府,怎么,难道这府上没有主事的人了?要劳烦文国公家的小郎君坐上首主事?”
齐景心中叹息,这些年轻后辈一个个言辞尖锐。他面带微笑回应:“怎么会麻烦季小郎君呢。老公爷早就安排了,府里的事若是将军不在,让晏郎君主事就行了。”
然而,即便齐景这么说,上首的季棠辛还是坐在上位纹丝未动,仿佛从没听过这话一样。
晏淮玉玩笑道:“看来这里还有我的事。哎呀,幸好在下自带了椅子,就不劳季小郎君让位了。”
他示意小厮将自己推到过去,让裴序也坐下。晏淮玉在门外已听了片刻,知道季棠辛是有备而来,裴序再怎么争辩也是徒劳。既然如此,不如舒服些,何必站着受累。
裴序听到晏淮玉自备轮椅不必让座的话,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再看他神态自若的模样,知道晏淮玉心中有数,便也放心地坐回位上。
季棠辛道:“裴大人来了也好,我的护卫被……”
裴策却不待他说完,便抬手示意停止,偏头朝身后的辰时微微示意。
辰时颔首向前走了几步,念道:“孟庆,户籍临潼,年岁三十,十六岁进六平镖局,二十岁转投胡周镖局,三十岁成立合众镖局。”
“陈奇,户籍桐苍,年岁三十二……”
辰时一一列举了每个人的背景,信息详尽,让人无法反驳。
等这几人的来历念完,裴策才淡然道:“没想到文国公府的护卫来历如此一致?本官刚好在户部任职,顺手就给季小郎君查了一下。如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季棠辛心中憋屈,裴策这是直接给他起底了,话没说透,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他若再争辩,只会显得无理取闹。
局势在裴策几句话后已然分明。
裴策继续道:“听说季小公子也同我阿弟一起听学,怎么?文国公事务繁忙到连唯一的孙子也无暇教导?要来与我家阿序从头学起。”
“我要来就要,你少扯我祖父!”季棠辛道。这裴策不就是看他没有父母撑腰,祖父又年迈,所以欺负他。等大将军回来,非得给他们好看。
裴策无意再与季棠辛纠缠,转身吩咐辰时给裴序提书笼,准备带着自家护卫一同回府。
这就完了?
孟庆见事情即将了结,心急如焚。若就此结束,季棠辛绝不会管他兄弟的死活。
他粗声吼道:“我等虽然是走镖人,但也是丰国的百姓,不能由得你们裴府的手下任意打杀。”
厅上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孟庆的吼声在空旷的厅堂中回荡,他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他刚刚那句话,已经赌上了自己镖局的未来。
然而没有人会给他答复。
他此刻真如耍猴人手中的猴,被戏耍得团团转,却无处申诉。
直至季棠辛离开时,没有再投来任何言语或目光,仿佛他们已不复存在。只有他身后的小厮,随手抛下一袋银子,落在他们面前,发出沉闷的响声。
随着人潮散去,孟庆和同伴们仍旧瘫坐在地上,这些高大威猛的汉子,此刻却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他们早上来时有多神气,现在就有多窝囊。
沮丧之时,一架木质轮椅缓缓停在他们面前。孟庆愣神地盯着地板,直到听到上方传来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
“我本来也要走的。不过,刚才在来的路上捡到点东西”这人从衣袖里掏了一个黑色的小铁盒子出来,递到孟庆身前道:“里面的针我取走了,盒底应该是解药,用不用随你。”
孟庆恍惚地接过盒子,等轮子撵过地面的声音传远了他才回过神来,急忙跪行到陈奇身边道:“兄弟,这,这是刚刚那人给我的,说,可能是解药……”
陈奇瞥了一眼那小黑盒,认出那是自己匆忙中扔进草丛的,闭目低声道:“是,是解药。”
孟庆这才恍然大悟:“这针……真是你的!你真的……”但随即他长叹一声,算了,他也明白陈奇为何这么做。归根结底,还是他们无能,若非失镖,也不会卷入这场权贵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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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京城外,一处院落内。
几点烛光在夜色中摇曳,现在日子难过,连烛火也得省着来,这为数不多点着灯的,正是孟庆一家的屋舍。
房里是他的儿女们,在玩打马贼的游戏,那是他年轻时的经历。
在他还是个半眼开的时候,第一次跟着老镖师去走镖,结果他们在荒野湖边遭遇了马贼的伏击。
那些马贼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大刀,从林中呼啸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嘴里发出野性的嚎叫,如同野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