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二人站在这处只有一人宽的巷口,与其说是巷口,说是大点的缝隙可能更为贴切。
巷内杂草丛生,零星散布着几根竹竿,显然鲜有人迹。
一条枣红色的破布,挂在竹竿上,迎风微微晃动,布料上隐约可见一些黑色的污渍。
“我记得,那破布右边有一根蓝色的长线。”裴序看着那块布,低声喃道。
梦中他被一阵风托着,在大街小巷里飞窜,这个巷里的竹竿胡乱的支着,他当时怕撞上,想用手臂挡着。却并没有碰撞的触感传来,当他疑惑睁眼时,眼前就划过一条蓝色的棉线,然后是这块被风吹起的枣红色破布。
杞红晴闻言,飞去附近的竹竿上仔细查看破布,这破布右边确实有一条很长的蓝色棉线。
“还真是。”杞红晴喃喃自语道。
她转头看向阿序,突然回想起在屋顶上对她诡异一笑的阿序。
一阵穿巷风吹过,让她这个祟魂也不免打个冷颤。
“算了晴娘,回去再想吧。”裴序低声喊道。反正在这里他们也琢磨不出个名堂,不如回去慢慢想。
路上裴序随口道:“我明晚就去司祟府。你留在府里等我。”
“不行!”晴娘当即反驳道,“上次我就没跟你一起去,这次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涉险。”
这就是阿序说的计划,最后还是他一个人去冒风险。
被驳回计划的裴序沉默了片刻,说:“晴娘,今晚晏淮玉的话,你真的不必放在心上。我从没那样想过。你只是一个遇到困难的小姑娘,有些事情,可以让大人来处理。而且,遇到困难时有人愿意伸出援手,这是你的幸运。”
这话说完,裴序突然反应过来,最后一句话不知是夸晴娘还是夸自己。
他脸上顿时有些泛红,继续镇定道:“帮你的人肯定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承担得起,才会帮你的。”
杞红晴轻声问道:“是这样吗?”
“没错!以防万一,你最好还是留在裴府。若是有变故,我被他们抓住了,顶天了也就是下牢狱。可你被抓住就危险了。”裴序回道。
“我……”
“嘘!””裴序指尖轻触嘴唇,打断了晴娘的话,然后身形一闪,跃上了左边的屋顶。
下一刻,前面巷口拐出来几个司祟府的人,他们的衣服太像丧服了,在夜里很好辨认。
裴序悄无声息地栖息在屋顶上,听下面的人对话。
“以往夜里都是三人为一组的巡视,现在要改成五人,大惊小怪。”
“昨晚受罚了几个黑穗司直,那可是黑穗!受罚了后又降级。”
“不是让武备司抓人了吗?”
“呵,武备使都没出面,派一个小校尉来说他们知道了。”
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哎,谁敢想,还有人能在都城里和司祟府抢祟魂啊。可千万别被我们碰上,我们可跟黑穗不一样,降不下去了。”
“衙司长发了好大的火,可掌卿大人还在闭关,不敢闹的太大。反正我等做好巡视就行了。”
“也是,咱们小鱼小虾,那个贼人估计也看不上。不过,敢在都城跟司祟府作对的,我还真想都没想过。”
这人更想不到,敢在都城里和司祟府抢祟魂的祸首,就在屋顶上听他们说话。
……
第二日,裴序照常由江玄,江宇二人送去学塾。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季棠辛也在里面。昨天听裴策的意思,这个季小公子家里似乎还有个学问不低的祖父,还以为经过昨天那遭,这位小郎君今日不会来了。
晏淮玉还是那副神闲气定的模样靠在椅背上,裴序扫了一眼便接过小厮的书笼,自己坐在书案前一一摆上。
今日墨青给他准备的衣裳,袖摆有些太大了,书册拿出来时差点把墨盒刮到地上。
幸好他反应迅速,在桌边拦住了去势,不然这盒墨汁落地,一时半会可清扫不好。
整理好后,他忽然留意到晏淮玉露出的指尖微微收紧。
他在紧张!紧张什么?
——衣袖堆叠在书案上,可能一个没注意,旁边的笔搁就会随着翻书的动作,被衣袖推下桌面。
裴序敛着目光,时不时留意着右边那人的一举一动。
果然!
晏淮玉原本放松的手,又在衣袖下攥紧了,眉头微微皱起,嘴角抿着——不就是他第一次来学孰时,他那个不悦的表情吗?后来季棠辛的小厮瑞春处理碎笔搁的时候,这人也是一直留意着。
他再翻一页纸,袖旁的笔搁更是悬之又悬,仿佛他再翻一页就会落地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