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星辰稀疏,夜风轻拂过连绵的山脉,山脚下的驿馆,几盏廊下的灯笼随风摇曳,马棚中的几匹黑马相互依偎,耳鬓厮磨,窗内的人语渐渐沉寂。
山上破旧的小木屋内,透出似有若无的暖光,屋内二人隔着火堆对坐无言。
在这人说出那句话后,裴序沉默地将目光重新投向跳动的火焰,持续发呆。
看他确实毫不在意,甚至带着明显不敬的漠视,白衣人轻微皱起眉头,这点小动作划破了他慈悲的面目。
他坚定地重复说:“我是神!”
“被抢劫的神?”裴序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那是为了给世人机会,随口编造的。”
“机会?什么机会?所以你身上有钱吗?”裴序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怀疑。
“……没有。”
“你是穷神?”裴序说完的同时捂着腰上的褡裢,仿佛这个穷神对他为数不多的银钱威胁很大。
白衣人解释:“不是穷神,是神!我给你机会,你可以信奉我。”
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裴序开口问道:“什么机会?”
“救我的机会,你救我,我赐福给你。”
所以这人刚刚趴地上是想让人救,他就能给救他的人机会,赐福于这人。
虽然裴序不懂这个赐福究竟是什么,但这个神不神,祟不祟的东西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而让他不舒服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护着褡裢的手往右边挪了一下,搭着袖雪,语气平静地问:“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救你,你会赐福。杀你,会怎样?”
白衣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眼底似乎隐藏着不屑与危险,“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想,因为弑神的结果,你承担不起。”
“那我试试。”裴序话音刚落,袖雪出鞘,如电光火石般挥向前方。
晏淮玉猛然从梦中惊醒。
他看着屋顶喘息许久才渐渐平缓余悸,从床上撑坐起来。
“叽叽叽叽。”
屋顶上站岗的纸雀察觉到主人情绪不对劲,特地从窗口进来查看。
伸出的手接过纸雀,收回到身前,纸雀还在一个劲地关心叽语,晏淮玉哑然一笑,“多谢,周围如何?”
纸雀还是报以叽语,听到周围如常,他放心下来,嘱咐了纸雀两句便让它回到屋顶继续站岗。
他在镇国公府出发时,放出了两只纸雀跟着,一只站岗一只盘旋在附近巡查,无论是司祟府还是武备司,他都信不过。
等纸雀从窗口飞出去,晏淮玉揉着眉心,回想起梦中山崩石裂,江水泛滥,他独自站在山前的祭台上,雷劫一次次击破他的阵法,劈碎他的身体,终于在最后一次,快落到他祟魂上时,山顶的钟声响了,震的他耳清目明的从梦中惊醒。
他记不得之后的事情,只记得醒来时被封在瓷碗中,四周一片漆黑,只能通过微弱的声音判断自己的位置。
之后瓷碗被摔碎时,他也能感受到裂体之痛,痛到失去意识再醒来,又在另一处器物中被禁锢着。
那些器物,无一不是日常之物,从瓷碗茶盏到笔搁水洗,再到朽木桌椅,千年来他就这样被辗转禁锢,直到晏淮玉的挂坠破碎,他进入了晏淮玉的身体。
只是这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
……
“哈……”娄玉婵大大地打了个哈切,伸着懒腰出门,一转头就看到她哥早已穿戴整齐在马棚边喂马了。
娄玉婵:“兄长,你手下呢?”
对于他这个一点没有女子该有做派的妹妹,娄千羽暗自摇头,“牵马去套车了。”
他将最后一点马料喂完,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对玉婵道:“叫你那两个小同僚起来,一会等晏郎君用完早饭就要启程了。”
也不知道司祟府叫这么多小屁孩跟着作什么,嫌他护送个病秧子还不够麻烦?
正说着,晏淮玉让贴身小厮推他出去,“早饭我在车上用就好,现在就启程吧,劳烦娄校尉了。”
这样最好,娄千羽应了一声后看着娄玉婵,朝着另一处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去叫另外两个小屁孩。
娄玉婵揉揉鼻子还是听话去敲门,只是敲了半天没个动静——睡这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