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月。东洲商人彻底放下了防备,被你事先安排好的人在交货时当场抓获,以炮制、售卖假药、延误军机的罪名打入天牢,待秋后处斩。
你亲笔提了「济世仁心」四个大字制成金牌匾,再敲锣打鼓送到济仁堂门前。还重罚了西丰街的药铺子,瑞平药铺直接就被封了。
“我不服!是顾家自己要套换军饷的!是你们自己的主子要送你们去死!关我什么事!”他在天牢里口不择言疯狗乱叫——倒也没有说错,从他看到的真相确实是顾家牵头干的。
你有心想叫他死个明白,也给东洲皇帝一个准话——这人必定是要在中洲受刑的,不罚不足以正风气,不罚不足以还百姓公道。你下令在京兆尹衙门设立公堂,命易墨为钦差大臣主理此案,许百姓观判。
易墨将证据一一摆出,还为顾家正言,与瑞平签契的是陛下钦点之人,顾家从未套换军饷。
但东洲商人依旧在公堂之上胡乱攀咬,拉顾家下水:“我就问你们自己信不信!他们今日不偷,明日也不偷吗!兔死狗烹,顾家就是你们中洲皇帝养的一条狗!眼看他一天天做大,皇帝怎么会安心,你们等着瞧吧,兔死狗烹!兔死狗烹!顾家早晚死在皇帝手里!去死吧!自作孽!哈哈哈哈哈!去死吧!”
他已经不清醒了。易墨让人给他上板子,他一边挨打,一边嘴里不停的污言秽语。
外头百姓乱了,他们被东洲商人的话撺掇地躁动不安。后面易墨再怎么把惊堂木敲得梆梆作响也是无用。
“顾家,是顾家的人来了……”京兆尹门外原本挤得水泄不通,这会儿从远处又汇进来一群人,他们其中打头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妇人衣着简朴,但看得出料子上好,还绣着暗纹。她手捧一根系有明黄缎带的长鞭,满面肃容,凌凌不可犯。众人见状,下意识都让出一条道来。
她的侧后方跟着个大肚子的孕妇,亦是神色坚定,身姿笔挺。再往后还有许多人,他们或老迈,或年幼,更有甚者拄着拐杖,空悬一边裤腿,底下没有鞋……
“老身顾许氏,携京中顾氏全族,前来拜见。”她一声「拜见」,身后所有人都随她跪于石板路上。
“诶呦老夫人!您这是干什么!折煞下官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易墨见老妇人跪下的一瞬间就从椅子里弹了起来,他快步上前搀扶。
“老身跪的是尚方宝剑,见剑如见陛下,请易大人不要令老身坏了规矩。”老妇人不起,易墨搀扶她的那一下,她身子纹丝不动。
京兆尹门前竖着一柄出鞘的利剑,剑鞘由边上守护的侍卫端着。
“您、这、您持着斥龙鞭,陛下又许您入宫上殿皆可不跪,怎得如今……诶呦,这是做什么嘛……”易墨急得直跺脚,他一向稳重自持,到了这会儿也破功了。
“斥龙鞭是圣祖皇帝赐给顾家的,勉励顾家骁勇忠直,如君王犯错,亦可直言不讳。要顾家做规劝皇帝的辅国之臣呢。”周围百姓有懂的,连忙给旁边一脸茫然的人讲解。
“老身今日斗胆请出斥龙鞭,不是为了挟功图报的。老身是要告诉我顾氏宗族,告诉天下人,顾家得蒙陛下倚重,如今的一切荣宠恩遇都是陛下眷顾,顾家不敢忘,更不敢行差踏错。”老夫人早年随老太爷出征边境,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气势强盛。如今就是老了也依旧窥得几分当年的气魄。
“我以顾家上下老小,全族满门的项上人头立誓!以北境十万顾家军的荣耀立誓!顾家军永远是中洲陛下的顾家军,顾家永远是中洲百姓的顾家。顾家儿女,绝不行背信弃义、窃国忘本之举。如违此誓,就叫我顾家——北境无归期,自此绝后嗣!”她字字如洪钟砸在京兆府衙门前,砸得人失了声,落下泪。
“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啊……怎可此立誓啊!”
易墨眼眶也红了,顾家在朝中是何地位他很清楚。老夫人一品诰命加身,她今日都未穿诰命礼服。便是这样一个克尽职责、低调内敛的家族都要如此战战兢兢的……
他点了点头,感慨当初没有跟错人啊,好在是当今陛下……
若是跟了旁人……
“陛下到——”听得唱报,人群乌泱泱地全跪下了。没有人敢抬头。
只得见两侧许多侍卫涌入,撑出一条路来,亮着刀护持着。
“朕当是怎么了,竟然请动老祖母出来走动,没想到流言纷扰到这般地步。朕何时与顾家生出这许多嫌隙了?”你端着姿态,慢慢走上京兆尹府的台阶,招呼在场众人平身。
撇了眼那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东洲商人,你难得生出戾气惩治了他:“既然不懂得如何说话,那舌头也不必要了。拖下去。”
“易卿你糊涂,大嫂孕有六月,怎得还叫跪,快去安置个绣墩让她安生坐着,没得累着朕侄儿。”你把锅扣在易墨头上,这时候他接得爽快,立刻去办了,还多拿了几个给顾家族中腿脚不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