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柳树林输运过来的血液。”
林行简顺着原溯的视线往下看,“甘清远的血?”
来不及深究,林行简快步穿过拱门,拱门后面——
居然是一片正在丰收的葡萄园。
这不是科学能解释的范围,事到如今,林行简也懒得再找科学解释了。
反正在异变株身上什么千奇百怪的变异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定这回这位进化成上帝了呢。
随便吧。
毁灭吧。
这片无中生有的葡萄园里,艳红饱满的葡萄挂满葡萄架。
且不论正值春天,不是葡萄结果的季节。
就连这片区域的阳光,都是最适宜葡萄生长的那种,西欧南部特有的漫长且干燥的艳阳,跟适宜棱镜苦艾草生长的雾气朦胧的阴湿沼泽完全不同。
林行简提起手里的短刀。
他准头好,三两下就割断缠在周莫身上的藤蔓。
周莫所在的地方并不太高,掉下来摔了个屁股蹲,很快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没事人似的凑到林行简跟前。
“林长官。谢谢您!”
“你们怎么跑到这里的?”
“对不起。我知道您让我们在林子里等着。但我们没留神……碰了长桌周围的柳树。柳树林突然就朝中间合拢,我们没办法,只好朝外面跑”,
周莫不会告状,说什么的主语都是“我们”,事情全揽到自己头上,
“跑出来以后,有三条岔路,我们不知道您和原督察走了哪一条,随便挑了一条看起来不那么危险的,走着走着,就到这地方……”
连周莫自己都没发现,他说话的时候,呼吸越来越急促,嘴唇正迅速地苍白下去。
但他身上并没有明显外伤。
原溯在旁边看着,眉头微蹙,转身从葡萄架上拽下来一颗葡萄,用力一捏——
粘腻浓稠的血流了他一手。
这样的场面证实了他心里的猜想,原溯快步走回来,什么也没解释,拿过林行简的短刀,一刀划开周莫身上全包裹式的实验防护服。
防护服下面的景象超出所有人的认知:
周莫胸腹处的皮肤上,坠着几串葡萄。
粗壮茎蔓如同佝偻指爪,牢牢扒在胸口的皮肉上。
葡萄果实沉甸甸,红艳艳,滚圆丰润的果粒里面,全是浓稠的血。
如果凑得很近,仔细听,能听到葡萄吸食血肉的声音。
十几分钟前,林行简和原溯在艾草地那里听到的,低沉、轻微、近乎叹息的吮吸声,应该就是这片葡萄园在吸食甘清远的血液。
“周莫,工具箱里,有手术刀和止血剂吗?”
原溯开口问周莫,但后者已经已经迅速失去意识,歪倒在地上,答不上话,脑袋垂在一边。
工具箱里,沈越准备的各类针剂少说有四五十种,原溯一支一支辨认上面的标签。
沈越那家伙,标签纸上龙飞凤舞的拉丁文草书兼自创缩写,唯一得了他真传的周莫一宕机,剩下的人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这么找不是办法。
林行简动了一下手里短刀,问,
“激光刀行吗?割掉这些寄生植物的同时,高温能把伤口黏合。”
激光刀当然是可以,比工具箱里的器械好得多。
原溯抬头看一眼林行简,虽然根本看不到“激光刀”的影子,但他什么也没问,伸手撑起周莫歪歪倒倒的身体,
“我扶着他,你来操作。”
“好,”林行简点头,“你戴好手套,不要碰葡萄藤。”
人的皮肉里长出三五串葡萄,一边吸血,一边变得红艳艳肥嘟嘟的,这场面,实在过于诡异。
牛芬芳早就怕得说不出话来,即便瘫坐在地上,两条腿仍抖似筛糠。人应该是早早吐过,嘴唇发白干裂,因为不断打颤,难以合拢到一起。
荣丹丹一开始的冷漠表情,在柳树林时出现裂痕,此时彻底分崩离析。她害怕,手指绞在一起,眼睛有哭过的痕迹,嘴唇被自己咬出血印。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并不是全无疏漏,她也许会跟自己的父……不,跟叶教授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永远地彻底地消失在这里。
一众人里,似乎只有李勤保持原样。
他靠一条尚且能用的腿远远地站着,一只尚且能用的眼远远地看着。
沉默,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惊悚诡异的植物园,给他带来的恐惧,不比被村委会扣掉五百块钱多。
林行简的操作还是很简单,握着刀柄,震一下,他手里那柄武器就像能读懂他心思似的,漆黑的粒子风暴散开又重新聚合,成为一个激光发射器。
高能光束从中射出,葡萄藤系被高温烧灼,逐渐蜷曲枯死,最终掉落在地,余温燎过伤口,原本血流不止的孔洞瞬间止血,留下一片黑褐色伤痂。
没有了一堆寄生葡萄趴在胸口吸血食肉,周莫很快缓过来,慢慢掀起眼皮。
“林长官,谢谢您!原督察,也谢谢您!”
又开始讲文明懂礼貌争当新时代复读机——
那看来是没问题了。
“你自己就没有感觉吗?”
刚才如果不是原溯反应快,沈越这棵独苗可能就要交待到这儿了。
“没有的,林长官。”周莫仰着脸,眉眼间满是清澈的愚蠢,“也不痛,也不痒。”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