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对我特别好,特别特别好。我读大学的时候,就没见过哪个男生对女朋友那么好的。给我补课,手把手带着我做实验,凌晨赶车去山里帮我收集植物材料,放假的时候,他又给我做饭,买衣服,带我出去旅游……博士工资那么一点,几乎全花在我身上了。”
“那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我那时候也觉得好得不行,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现在回想,才能感觉出他对我有点太好了,好到……让人发毛。”
“让人发毛?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些都是他的计划。为的就是……为的就是让我尽早答应跟他上床。”
“……”
“就那么一次,就一晚上,我不知道他给我吃了什么药,让我像木偶一样被他摆布,拍了很多照片和视频。视频到手他就变了,把我一个人扔在酒店,去找了我爸。”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甘清远拿你的视频……勒索叶教授?”
“没错。他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那勒索什么呢?要钱吗?”
故事的急速变化让周莫一头雾水,他之前倒是在手机上偶然看到过“凤凰男吃绝户”的新闻,但甘清远居然在还没结婚的时候就暴露了自己,看来是有非常明确的想要索要的目标。
“不是要钱。我爸有一个研究用的植物实验园,里面有很多全联邦唯一的珍稀样本。我爸和他的团队已经投入了十几年的心血,四年前刚刚开始出成果。甘清远拿着我不堪入目的视频和照片,威胁我爸,把那座植物园无偿转到他名下。”
“嘶……”
周莫听得倒抽一口凉气,虽然事件的真实性还有待查证,但就荣丹丹所陈述的内容论,这个甘清远真是满身心机、毫无下限,
“所以甘清远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刚好是他知道实验园不久之后会出成果的时候。他那时候就打定了主意,故意讨好你,骗取你的感情,再威胁叶教授?”
“是这样。”
“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可是……可是,我不太明白,按你说的,你们当时感情很好,他又在叶教授手底下读书,那如果你们顺利结婚,他作为叶教授的女婿,科研资源也不会差,实验园里的成果应该也能分一杯羹。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去勒索呢?”
荣丹丹听见,提起嘴角笑了一下,
“跟我结婚,做教授的女婿,算得了什么?那座实验园里的实验成果,不管谁能攥在谁手里,那就不止是钱,不止是博士学位,不止是几篇顶刊文章。那是此后一生畅通无阻的学术道路,源源不断的名声和财富。而且,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我们谈了这么些年的恋爱,只那天晚上睡在过一张床上,而那天晚上,他除了把我摆出各种浪荡的姿势拍摄,什么也没干。”
周莫:……
加上这一层,甘清远的行为,更加的令人发指。
周莫不知道该说什么,抬起头去看荣丹丹。
房间冷调的暗光里,后者依然笑着,但那笑容没有一点温度,跟她说话的声音一样,冷冰冰,干巴巴。
那张脸,完全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反而显得无比沉重,无比沧桑。
周莫一开始不理解,现在渐渐开始明白,任谁在经历了那样一些事之后,都很难重新对身边的人,尤其是男性,产生信任。
甚至不可控的,会产生抗拒和敌意。
“可是,有一点我还是不太明……”
“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多问题?”
“对不起……”
“算了,你问吧,我既然要坦白,就坦白到底,反正……要是进了警察局,早晚也得被这么盘问。”
“我下午在系统里查了你的资料,资料显示你跟甘清远在去年九月份结婚了。去年九月份,这应该是在甘清远拿视频威胁过叶教授,而叶教授也已经失踪了之后的事情吧?既然……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他是这种人,为什么还要跟他结婚呢?”
“我爸把那座实验园转让给了那个人渣,如果我不跟人渣结婚,等他死了,我怎么继承他的遗产?”
“所以你从那时候就……”
“提结婚的时候,我就计划要杀了他。他一开始没兴趣,我给他看了一部分我爸失踪前从植物园里传回来的信息,告诉他,如果跟我结婚,我就把植物园的材料都给他,植物园的研究价值,比实验园大得多。他以为我是爱他爱到难以自拔了,犹豫了两天就答应了。但要利用那座……会吃人的植物园杀他,是半个月前才确定的。我想了很多办法,但无论哪一种都有破绽,只有植物园……人迹罕至,失踪案也不稀奇,而且,我已经从父亲的资料里知道了玫瑰丛能杀人。所以我骗他说父亲在里面发现了极其珍贵的植株,如果能带出来绝对能名垂千古,而父亲失踪,也并非因为里面有多危险,而是团队为了争植株发生内斗,才不幸遇难。反正好说歹说,他算是跟我一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
“我甚至想,甘清远答应跟我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在发现珍贵植物之后……把我杀了。”
“……”
周莫下意识想安慰一句“不会”,想了想,又觉得甘清远那种人,说不定真干得出来,于是咬了咬下嘴唇,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才重新开口。
“荣丹丹,你应该知道,你杀甘清远这件事,不归我们管,你把这些来龙去脉告诉我,如果警察真的抓了你,我也不能帮你什么。”
“我需要博得你的同情。”
“什么?”
荣丹丹说得太坦诚,周莫反而一时没反应过来,而且,荣丹丹脸上的表情,实在和“博取同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需要博得你,以及你那两位长官的同情。我不想坐牢。我杀那个人渣,是为了夺回属于我的权利和自由,不是打算赔掉我的权利和自由。如果今天你们没有怀疑我,那我什么也不会说,但既然你们已经怀疑我了,与其战战兢兢等你们调查出真相,不如我先走一步棋,赌一把,赌你们同情我,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这……这我说了不算。”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们所在的是秘密机构,不希望所谓的‘外部人员’,也就是普通老百姓,知道植物园里那些怪物的存在。我想从这里走出去,肯定要签署一大堆保密协议。我到时候会提条件,想要封住我的口,就不能起诉我。如果你有话语权,不论大小,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
荣丹丹这么说,周莫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支支吾吾了半天,干巴巴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