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溯语毕,电话那头安静了一阵,才传来沈越的声音,
“我想了想,应该是你说的这样。那我下一步就把研究重点放在提取怪物身上的药物残留,看能不能反推出药物生产者的信息。”
也就是沈越,听到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还能声线平稳的附和,神智清晰地规划,换做别人,估计吓得周身血液都得冷掉几度。
“先不说了,你们两个,注意安全。按这个思路来看,还有八九十个失败的异变体逍遥法外呢,两个脑袋四条腿那种,说不定过两天就跑出来了……”
“四个头,八条腿,背后六个翅膀。”
“什么玩意?你说这种不可能,这太夸张了,骨骼的发育遵循最起码的最优化原则……”
林行简没有再回答,打开了通讯器的摄像头。
通过通讯器四方形的屏幕,沈越看到原林两个人站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封闭空间里,背景是一排巨大的泡着尸体的玻璃罐,而他们周身——
正在凭空掉落骨怪。
一只接一只,一只接一只。
无穷无尽,没有尽数。
形态各异的增生骨骼,如同利刃般从血肉中刺出,白花花的骨刺,几乎充斥整片镜头。
每一只,都形似一种被放大数百万倍的丑陋昆虫,又仿佛某种锋锐金属合成的活体兵器。
如果不是骨刺丛生的躯体中央,挂着一团软趴趴的枯黄皮囊,顶着一颗干尸般的头颅,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些怪物,几周之前,是一个人类,是一个……也许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沈越,你说他们DNA都一致是吧?”
“对。”
“那我也不用惦记着留活口了”,林行简提起嘴角干笑了一下,“通知水云柏,给我最大武器增援。”
水云柏。
中央总港基地武器研发部门现任首席专家。
之前七年,一直是原江云的副手,因为工作原因,跟林行简联系也算频繁。
直到……原江云出事,而他被植入了从原江云脑子里挖出来的那部分有关于武器制造的记忆。
虽然水云柏算不上什么获益人,无非是又一枚政治斗争的棋子,再见面总归尴尬,林行简上一次和他联系还是一个月前,石头异变株刀枪不入,只好临时申请了两台超硬度冲击钻到现场,把对方膝盖钻穿才成功制服。
基地的武器增援,从准备到抵达现场,最快也要半小时。
半小时……
这间屋子估计早被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怪物堆满了。
林行简出外勤备的武器一向比较多,一方面是分配给他的异变株都棘手,一方面是个人习惯,这次也一样:
SK765,大口径自校准手.枪,配弹12发,备弹72发。
MM沙洲眼镜蛇,轻机.枪,配弹40发,备弹160发。
高浓度凝聚态汽化弹三颗,磁化弹一枚。
算上原溯手里那把小手.枪,开门锁用掉一颗子弹,还剩11颗子弹。
客观来讲,足够应对百分之八十的对抗场面。
但今天,放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打在不断从天花板缝隙间跳下来的骨怪身上,就像朝娃娃机里投的硬币——
水一样流进去,连声响也听不见。
子弹几乎一下子就打空了,没有一颗浪费,二三十只怪物被打得七零八碎,白花花的残肢,焦黄的囊袋,囊袋里的血肉肠肚,少得可怜的脑花,混杂在一起四处迸溅。
消毒液刺鼻,内脏浆液无比腥臭,被汽化弹炸焦的皮肉散发出糊味,连同骨头粉末,一起往林行简鼻腔里钻,熏的人头昏脑胀。
他原本还想着要分点神,想想怎么带着原溯逃出去,结果脑子就像被冷油凝固住,漫长的几分钟里,除了攻击,他别无他法。
如果不是原溯突然出现,拽住胳膊带他撤走,林行简多半会扔掉打空了的枪械跟对面肉搏。
原溯找到了一条通道。
在传送带和墙壁的间隙,很窄,张牙舞爪的怪物一时间过不来。
经由间隙,从侧面爬上传送带,经过消毒器和酸化罐的顶盖,找准时机跳下去,就能到达这几台大型仪器的背面。
得益于酸化罐和蒸馏炉都是竖直放立的圆柱体,无法紧贴墙壁,原溯找到了暂时安全的容身之地。
说是“暂时安全”,是因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空隙狭小,怪物不可能进来,但如果那些东西杀红了眼,几十只一起猛扑,把酸化罐弄破了,到时候强腐蚀性的酸液倾盆而降,他们俩只会死的更快。
林行简觉得多半是自己最近运势不太好,平时一年到头也碰不到一次的生死绝境,短短两星期碰到了三次:
光质异变株,植物园……现在又是密密麻麻的骨怪。
他自己也就算了,关键是还带着原溯。
“原溯。要是这次我们能活着出去,你换个人监督吧,别跟着我了。”
“为什么?”
“我最近运气太差。本来是怕你出事,你现在跟着我,怎么好像死的更快。”
“没有人会死的。你跟我,都不会有事。”
“是吗?增援至少二十分钟后才会到,我怎么现在看着……这个罐子已经开始晃了呢。”
间隙逼仄,林行简脑袋昏沉,脊背紧贴着墙。
原溯站在靠外侧的地方,手臂半拢着他。
对林行简来说,是个很少见的被保护的姿态。
更少见的,是原溯抬起右手,帮他拢了拢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又递过来一包纸巾,
“擦擦汗,小心着凉。”
林行简听了想笑:人都快死了,怕什么着凉?
“林行简,我现在要出去,你待在这里,不要动。”
“你发什么疯?”
“林行简,你相信我。”
“相信你出去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