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我们都不会死的。你相信我。不要怕我。”

林行简一直知道原溯是很聪明的人，不会傻到判断不清自己跟怪物的战力悬殊，也不会傻到自己冲上去白白送死。

但即便这样，被推开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像被谁攥住那样抽痛了一瞬。

他当然相信原溯，或者说，相信原江云。

但是……

「不要怕我？」

“……怕他？”

林行简不明白原溯在指什么。

原溯走出阴影，站在狭窄空间的入口处，那地方的宽度很微妙，刚好够一只平均体型的骨怪挤进来。

怪物们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一瞬间，鬣狗一般闻腥而至。

原溯站在原地没动，连胳膊都懒得抬一下。

林行简就跟在他身后，子弹没有了，大不了用手。

但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第一只怪物，挤进狭缝——

它进化出了两支螳螂式的前肢，长且锋利，像两把巨大的砍刀。

怪物后肢撑地，挺起上半身，两把砍刀耀武扬威地抬升到最高处，即将志在必得地落下。

使用最简单的物理学估算力度和路径，原溯整个人，会被竖着切成三份。

“林行简。后退，站在阴影里。”

原溯出声嘱咐，但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和猛扑而来的怪物相接。

紧接着，那只怪物的动作，在距离原溯还有一米距离的时候——

镰刀似的前肢骤然停滞在空气中。

原溯迈步上前，伸手，拧断了怪物的脖子。

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都一样。

原溯占据关卡守株待兔，怪物踩着同伴的尸体来势汹汹，却总是在距离原溯很近的地方停下，像是被什么极其恐怖的力量所威慑，连自己的脖子被人抓在手里拧断，都无法动用哪怕一根骨头去反击。

原本要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才能解决的死局，到了原溯这儿，成了件体力活——

六七十个脖子拧过来，胳膊都酸了。

尸体摞成小山，有几只胆子小的，又躲回黑漆漆的天花板。

原溯完成他的收割工作，第一时间转过身去，寻找林行简的目光。

找到了，却又不敢看。

他不敢去看站在阴影里的林行简的眼睛。

他心里害怕，怕在那双眼睛里，看到陌生、恐惧、厌恶……又或者，是公事公办的敌意。

结果下一秒，他的手就被握住了。

林行简拎起他的手腕，手指轻轻托起手掌，用纸巾擦干净上面的污血，又掏出瓶便携的酒精喷雾，

“接触异变株血液有感染风险，我记得你手上有伤口。我喷点酒精，你忍着点痛。”

“林行简，我……”

“你放心，我不怕你。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怕你的。”

“嗯。”

“但是，原溯啊，我有个问题。”

“你问。”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有这项功能的？这跟你……”

林行简本来想问，这跟原江云当时重伤住院的原因有没有关系，但又想到现在的原溯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住过院，咬了咬嘴唇，把后半截话吞掉了。

“就是昨天在那间律所里，那个蜘蛛式异变的怪物，我发现它看到我的时候，动作会滞后，距离越近，滞后程度越高，所以那时候，我开了一枪引它过来，做测试。”

“……怪不得。我还奇怪我怎么能把它的腿都打掉，原来是你一根一根掰掉了。你看给你手心割的，全是血口子。早知道怪物这么多，也不用费劲留那一个活口了。”

“没关系。”

“等等……做测试？”林行简反应过来，“所以你开枪引它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把握它会停下？还有刚才，你在冲上去面对几十只怪物之前，只有过一次成功案例？原溯你真是……”

“嘶——”

林行简手上使劲，弄得原溯手上的伤口跟酒精多亲密接触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真疼还是假疼，原溯动静不小地抽了口凉气。

“现在知道疼了。”

林行简冷言冷语，一双眼睛也冷着，但人还是没忍住，凑到伤口上，轻轻吹了吹。

“既然你能让它们停下，为什么不让我帮你，还要让我站在阴影里？”

“具体的控制机制，我现在也不清楚”，

原溯如实回答，

“可以确定的是，想让它们停下，需要距离非常近，且和我保持眼神接触。它们怕的不是我，是我的眼睛。这次的异变株，攻击力强，但逻辑思维差，当它们的视野里只有我一个的时候，会把我当成猎物，死死地盯住我，即便面临死亡威胁，也不会转圜。但如果它们注意到你，我的功能就失效了。那只蝎子式的异变株就是这样，当时你站在我们两个之间，它的视线移向你，继而重新发起攻击。所以我想，如果碰到其他高等智慧的异变株，懂得移开视线，这个功能应该是没用的。”

“有总比没有强。今天幸好有你。”

“那还要赶我走吗？”

“什么时候赶你走了？”

“……不记得了。”

“对嘛。根本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