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关怀中心的外来访客有四个。”

回到关怀中心，美部浓递给林行简一份调查报告，

“这个女人的丈夫，秦铮，因为腰椎骨折瘫痪了二十年。“

林行简接过报告。

彩印的照片里是个年逾四十的女人——

瑞康药业董事长，王茉莉。

“瑞康药业。”

“不是什么大企业，”美部浓补充，“但它的资产链，和芳根先生的私产有重合。杨仪的那一票，现在应该在芳根手里。林长官，你的任务完成了。”

美部浓只关心选票，“与芳根有关”就是最重要的线索。但对林行简来说，“瑞康药业”这四个字，完全意味着另外一件事——

秘密夹层，消解系统，四千个活着或者已经成为焚烧灰烬的骨怪。

原本分岔的疑点，此时此刻，又归聚到一处,归聚到除孙可瑶之外的，第二个女人身上——

王茉莉。

“看样子，林长官打算继续查下去？”

“桃乐丝的好奇心被满足了，我的还没有。”

“既然如此，我有一些无用的证据送给您：两年前，王茉莉从总港大学高价聘请了一支脊骨神经系统再发育方向的团队。四十天前，团队中的一名科学家，向总港科学院投递一篇文章，说他们已经找到主导再发育药物的主要蛋白结构，把对药物最终形态的猜想缩小到了四千种。”

“四千种？”

“是的。这在神经再生领域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但这种成就，对于一个目前已经受伤的人来说毫无意义。没有几十年，这项工作不可能做出结果。可是，就在一周前，王茉莉跟实验团队终止了合同。”

“……她找到答案了。”

从科学发展的客观规律来看，秦铮不可能享受到这项研究的成果。

从四千种可能性中寻找唯一解，至少需要四千个自愿接受实验的腰椎受伤的病人。

美部浓说的没错，这至少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除非……

王茉莉想到办法，“生产”出四千个腰椎骨折的孙可瑶，给每一个注射不同形态的药物——

大部分实验失败，成为焚化炉里的尸体。

一百个畸变发育，成为疯狂的骨怪。

最后一个，恢复如初，带着唯一的正确答案，重新回到孙可瑶的生命轨迹当中。

四千个。王茉莉是怎么做到的？

“林。”

美部浓离开后，沈越拿着一叠新鲜出炉的尸体照片，出现在林行简面前，

“如果那堆尸块我没拼错的话，孙可瑶的舌头被人割了。”

总港市南郊，重临别墅。

别墅内部布置简洁，一切内饰、家具、墙壁都是或深或浅的灰色，以至于所有的房间，都如同笼罩在一层肃杀冷淡的薄雾之中。

客厅南面是一大面全景玻璃窗，别墅区统一的设计，倒是没有被刷上灰漆，但外部加装了一层木制百叶栅帘，大白天，帘子也是拢上的，保证不会漏入过多光线。

看得出来，主人一定不怎么热爱阳光。

甚至算得上深恶痛绝。

照片上的女人——

王茉莉，坐在其中一间卧室的床边。

一个极瘦极单薄的男人躺在床上，正在打点滴。

王茉莉就那么看着他，一动不动。

点滴瓶从满到空，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拔针，拍了拍男人有些发青的手臂，收起点滴瓶。

王茉莉于是站起来，掀开被子一角，把男人的一条胳膊放在自己背后，很熟练地，用全身的力量把男人撑起来。

男人被扶着坐直。

王茉莉探身去挪他的腿根，男人的两条腿就跟着从床边垂落下来——

腿脚细瘦，骨肉嶙峋到了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锋利的地步。

可摸上去，却是软绵绵的，毫无知觉，像两条冷冻后又融化的触手。

“秦铮，我扶着你，我们起来试一试。”

秦铮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很配合的，一只手撑着病床，一只手架在王茉莉的背上，双脚触地——

试一试。

过程并不顺利，甚至痛苦，男人极缓慢地向前挪动，嘴唇被咬得发白，额前开始出汗。

大概半小时之后，王茉莉突然轻轻地说，

“秦铮。你刚才走的那一步，我没有用劲儿。”

一直站在一旁的医生闻言，绞成一团的眉毛骤然松开，

“起效了。总算是起效了！今天是药物注射的第四天，再不出效果，我真是要崩溃了。”

这一天结束的时候，秦铮终于走到了卧室的窗边，被搀扶着，在一把软椅上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