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官！”

“还不来吗？”

林行简听上去不大愉快。他知道原溯一定在第一时间想办法通知了基地，可现在十五分钟过去，基地唯一的解决方式是让一个小实习生给他打视频电话。

“外勤队已经到现场了，可是、可是商场现在非常混乱，发生了踩踏事故。我们需要先疏散人群，才能去……”

“为什么？”

“商场天顶上突然飘下来几百份传单，上面写着‘儿童游乐园有炸弹’。”

“我是问，为什么要先疏散人群？”

“啊……因为，因为……上面情况太混乱了，好多人摔倒，有人受伤……”

“基地外勤的数量，可怜到一次只能做一件事了吗？”

周莫从没有听过林行简这样的语气，以往冷淡归冷淡，都不似此刻怒意凌人，可他夹在另有计划的外勤队和林行简中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磕磕巴巴地一边道歉一边解释，

“对不起，对不起林长官，我再去跟外勤队长解释……”

“不用。”林行简打断他，“你重新申调三辆人员转运车，在购物中心西一门接应。”

“好的！”

西一门通向购物中心地下仓储室，也就是林行简和原溯最初进来的入口。

林行简在极短时间内复盘了所有的线索：

因故障锁死的防火门。

从天而降的传单。

被互相拥挤踩踏的人流围堵，无法实施救援的外勤队。

太多巧合，无一不是为了把无辜民众跟蝴蝶异变株困在一处。

如果不是仓储室里意外出现的蝴蝶残翅，引导原溯和林行简来到这里，又偶然发现连通儿童乐园和地下通道的窄梯，这上百号人恐怕今天凶多吉少。

事已至此，通过窄梯疏散人群是唯一的办法。

虽然梯子尽头荡满人形茧的洞穴，无疑会在这群可怜人破碎的心灵上凭添阴影，起码好过被蝴蝶尖嘴吸成一张人皮。

蝴蝶又开始窸窸窣窣。

疏散行动在这种景象的催迫下变得十分丝滑。

人群按照指示，乖顺地钻下洗手间拐角处的地洞，沿着通向更深处的窄梯无声攀爬。

死亡催生出的巨大震颤，如同一口巨钟，贴在人们心口叩响。

震颤太过剧烈，所有器官都徘徊在碎裂边缘，声带难以发出尖叫，大脑也停滞思考，再多的恐惧，即便是洞穴里摇动着的白森森的人形茧壳，也无法在这群几已崩溃的人群中激荡起任何涟漪。

猎物逐个消失在地面之下。

蝴蝶没有发动攻击，复眼来回转动，倒像是在盘算。

蝶翅掩藏下的骨刺，试探性地刮蹭着防火门，如此往复，在玻璃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划痕。

林行简从蝴蝶的动作中看出忌惮。

看来这位异变株的脑子还没有完全萎缩。林行简想。知道此时再想追上撤退的人群胜算不大，尤其中间还隔着个自己，所以干脆开始寻求另一条通路——

如果防火门能被骨刺击碎，那异变株就可以冲上地面，开启另一场血腥盛宴。

“砰——”

一枚子弹从后方射来，挑衅似的擦过蝴蝶翅缘，嵌入一侧墙壁。

林行简没有回头，想也知道是本该引导人群离开的原溯半路折返。

倒是想到一起去了。林行简无声感慨。开枪，挑衅，吸引蝴蝶的注意力，让异变株对着他们两个下手，把战场限制在儿童乐园内，是把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

果不其然，蝴蝶暂时放弃了击碎玻璃门的想法，蝶翅伸展，浑身骨刺咔哒作响，浓稠血肉重新流满整片骨架。

“蝴蝶有几万只复眼，你那深情对视的戏码恐怕没用。”

“那就跑快点。”原溯语毕，抓住林行简的手腕，扯着他几步跨进游乐场中间一处蔽身空隙，骨肉蝴蝶转瞬扑来，纤利口器擦着原溯右肩刺入假山。

紧接着，巨大蝶翅扬起又落下，如同一团暗红色乌云，从天顶压来，逼得极近时，长短骨刺从腥红暗影中纷纷刺出，林行简和原溯虽然顺利躲过，没被骨刺捅成筛子，但蔽身处空间逼仄，还是被蝶翅上甩出的浓血泼了一身。

“一点也不符合物质守恒，哪来这么多血。”林行简相当不满，转过头，看到原溯一言不发，盯着不远处一块四方形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