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跪坐在地上相拥,某一瞬竟觉得对方与自己是如此相似,就像是天生的朋友。
——都曾失去过最重要的人,失去过一生拥有的一切,然后在迷茫中摸索,找出属于他们的路。
只不过秦轩遇上了顾离,而木疏遇上的只有更深的阴谋。
这种感觉,很难说是同病相怜还是别的什么,秦轩觉得木疏分外可怜,在那一瞬间,忽然就平静地释怀了从前的一切。
百年倥偬,逝者如斯,生者仍存。
顾离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像是在等什么,而且他已经等得有些麻了。
“刚刚是不是叫过了?”他用手肘捅了捅长谙。
“叫过什么?”长谙像是被什么脑补自我感动了,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之前的叫声,应道:“哦……那个,叫过了,在木瓜抱过去的时候。”
“……?”顾离一愣,“他叫木疏。”
“?”长谙也一愣,“……我刚刚说的不是木疏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迷惑。顾离想了想,还是很耿直地拆穿他:“你刚刚说的是木瓜。”
长谙:“……”
你就不能假装没听到吗。
就在两人无言对视“较量”之际,院子里又起风了。
风起的很突然,卷起了一阵阵热浪,扬走地面上落下的灰烬和染血的败叶,呼啸着从远方奔来。顾离耳朵轻轻一动,模模糊糊听到了一点什么声音。
于是他又肘了肘长谙:“你听到了吗?”
“什么?”长谙问。
顾离没说话,安静地垂下眸。
长谙知道他是在听动静,便也不出声了。
片刻后,顾离抬眸看他:“风里的声音。”
“——女人的哭声。”
长谙倏地一挑眉,懒洋洋地侧过身,看向走廊的尽头。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身影拐过转角,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哭着,枯瘦如柴的手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然而那泪却像止不住的水龙头,从她眼角滑下来,淌了一路。她有些迷茫而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一看就是属于梦境的手笔。
“终于来了啊。再不出来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长谙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看着那人向他们逼近,隐约也听到了那哭声,眼皮一跳,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
那哭声很平常,就是普通女子伤心欲绝时肝肠寸断般的哭泣,随着那女人的靠近而变得越来越大声。
但除了这哭声,她出现了这么久,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太对劲……
蓦地,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猝然抬手捂住了顾离的耳朵,回头冲秦轩喝道:
“——捂耳,别听她的哭声!”
“被发现了啊?”
那女人停住脚步,有些神经质地笑了两声,喃喃低语,“我哭得那么伤心。”
“为什么不听呢?原谅我吧……原谅我,我这一生还没哭得这么伤心过。”
她又嘿嘿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下一秒,她蓦地消失在了原地!
说时迟那时快,长谙见状顿觉不妙,手快过脑地揽住顾离的腰,猛地往旁边闪去!
女人蓦然出现在刚刚他们站着的位置前,一只指甲长得夸张的手穿过顾离刚刚胸口所在的位置,停在了空气中。
看到这一幕,长谙觉得自己莫名连心跳都漏了一拍——尽管他知道就算他不拉顾离,这女人也不一定能攻击到他。
可他还是会有一阵不知由头的后怕。
攻击落了空,女人脸上本就癫狂的表情变得更加扭曲,她一寸寸地扭过头,狞笑着去看皱着眉的顾离和盯着她的长谙。
她脸上的血水糊了一脸——长谙觉得那应该是她流下来的“泪”。把这张原本还有几分熟悉的脸盖的几乎看不出原貌。
——正是他们找的人,这个梦境真正的核心,“梁婆婆”。
梁婆婆骨头“咔咔”响了两声,收回了手,歪着头对顾离笑了笑。
黑红的血从她咧开的嘴角刷刷流了下来砸在地上,她低头一看,似乎也被吓到了,愣了两秒后尖叫着抱头后退两步,像是不能接受。
这副邋遢模样看得顾离实在有些难受,他眉头不自觉皱得更紧了。
长谙也沉默着看了他片刻,忽然微微低头,靠在他耳边轻声问:“你那把……剑呢?”
顾离:“……怎么?”
他视线一直停在那梁婆婆身上,闻言手指勾了勾。一把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稳稳当当停在了他手上。他看也不看,直接反手拍进了长谙怀里。
长谙连忙接住:“你的剑,能见血么?”
顾离:“这你可能要问它。”
长谙:“……?”
他深深看了手上的剑一眼,似乎在做某种重大的决定。他思索片刻,终于叹了口气,真诚地开口:
“……剑啊,你见血么?”
顾离:“……”
傻b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他又是一手肘捅在了长谙侧腰上,“让你问还真问。见不见血难道不是随你吗。”
“……哦。”长谙应道,“那你闭眼。”
顾离:“?”
“闭眼。”长谙语气温和,就像是在央求什么,说出来的话却很固执,“没让你睁开就不要睁开。”
顾离一愣。按常理来说他是不会答应这种无厘头的要求的。可那一刻不知怎的,他莫名其妙就顺从了那人的话,微微闭上了眼。
只觉风从身边扬起,下一瞬长谙风轻云淡的声音再次响在前方:“好了。”
“……”
他睁开眼,就见长谙抱着他的剑站在那里,而那女人已然跪到了屋里的木疏面前。
“……”
他静静地看着长谙的侧脸,居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少年,你是开挂了吗?
长谙注意到他的视线,对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没有去看屋里,只说:“——李小姐,不打算给个解释么。”
“你欠这里一个解释。”
秦轩已经看懵了。
他皱着眉看着面前跪着的血人,略疑惑地低声喃喃:“李小姐是谁,这人不是‘梁婆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