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冬日里燃起了熊熊烈火,刹那间焚起了所有理智。
谢时客呼吸一滞,好半晌才颤抖着手去捏温则以的后颈,迫着他拉开一段聊胜于无的距离。
他喘着粗气,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温则以静静地看着他,随即缓慢地,一点点地牵起嘴角,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我知道啊。”他说。
他眼底浮出的是坦荡和释然,视线灼热,双手圈住谢时客的脖颈,只在等着他一个答案。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谢时客发着颤叫嚣的心脏猛然一疼,竟突然有些不忍。
他一个人走了那么多年,从来孤身来孤身走。他在生死边缘徘徊这么久,向来命如蜉蝣,指不定哪日就要命丧黄泉,甚至连遗言都不能留、不敢留。
他此生早已身付家国、视死如归。不是不能儿女情长,只是温则以还年轻,也不缺本事,若某天不想和他干这卖命事了,也还来得及抽身离开、安然无恙地度过余生。
可若温则以与他……那他这辈子,就连后悔的机会也难得到了。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别开眼,语气略有些生硬地哄他放手,“则以……你先放手,你这是醉了。你还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温则以好像没听到。
谢时客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他认真开口道:“先生。”
还没应声,又听他叫:“谢时客。”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温则以喊自己的名字。谢时客嘴张开又闭上,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温则以又笑了,只是笑容里似乎有一丝受伤和说不出的倔强。
“我说,我很清楚我是谁、在干什么。你难道听不懂吗?那我再说一遍。”
他直视着谢时客的眼睛,在这一瞬显得无比清醒。
他一字一顿道:“谢时客,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不是一时兴起。喜欢到一看见你,这颗心就无可救药地、飞蛾扑火一样想要爱你。”
他的表情看上去相当平静,可字音却重的仿佛咬碎在了牙里。借着昏黄的光线,谢时客看见他眼眶发红,一双眸子里风起云涌,似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温则以轻声:“先生教了我这么多东西,不妨再疼疼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还能怎么做?”
他眼里充血,却始终没有落下泪来。
谢时客呼吸一沉,只觉得被人掐住了心脏,此刻只消轻轻一捏,便会粉碎的彻底。
半晌,他哑声说:“……先生此番,教不了你。”
“为什么?”
温则以深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看着他,固执问道:“为什么?”
他一只手缓缓往下滑,视线也随之游弋,一点一点地贴在了谢时客的胸膛上,细细地感受那里狂暴的跳动。
他短促地笑了声,轻轻戳了一戳谢时客心脏的位置。感受到他又一次骤停的呼吸,复又抬眼,镇静道:“先生教我做人坦荡磊落,我便敢与先生坦言相对。那么也敢问先生……敢说此刻擂鼓的心跳,当真没有半分是因我而起吗。”
温则以在谢时客面前,从未有过如此强硬的时候。谢时客抿着唇,沉默了很久很久。
良久他终于动了动僵硬的手,微微俯下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苦涩道:“……不敢。”
他道:“我心不纯,本当不得你一句先生。”
温则以安静了两秒钟,突然动作粗暴地拉起谢时客,蛮横地吻了上去。
他其实确实有些醉,脑袋晕乎乎的,热血直冲天灵盖,大抵也是不剩几分理智。
也不知道明天醒来时想起今晚,会是怎样一个表情。
……
似乎吹来了一阵风,身处室内温热中的烛火左右晃了晃,却很有些倔强地不肯低头。
这阵风也未见停,只细细地吹着,吹着火舌偶尔往上一窜,又马上降落。反反复复几次,烛火便燃了大半。烛泪顺着火红的烛身往下滑落,又一点一点黏合在底座,看上去狼狈不堪。
屋里时不时传来细微的动静,似是几声低低的呜咽,又似有人低声诱哄着什么。
终于,在后半夜地平线上空开始逐渐发灰时,屋里晃动了整整一夜的烛火,彻彻底底熄灭了。
……
翌日,日上三竿。
两扇房门同时打开了。
四目相对,两个人做贼被抓一样,面面相觑。
静静对视了一会儿,两人同时走出里间,又轻手慢脚关上房门。
顾离往窗外看了一眼再次确认时间,“倒是难得见你起的这么晚。”
谢时客头发未梳,略显凌乱地耷拉着。他不可置否地哼哼了两声,稍作解释道:“睡晚了。”
由于屋子里还有两个人在睡,已经爬起来的两位格外轻声细语,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前去洗漱。
大抵是还没睡醒的缘故,两人看上去都有一些精神恍惚。洗漱完毕,顾离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抬眼去看谢时客,突然目光一凝。
他轻轻嘶了一声,将谢时客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来回。见谢时客似乎无知无觉,他终于开口提醒:“院子里草木繁多,虽说此时天冷,倒还是有蚊虫除不尽,给叙清叮得半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