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李承泽一杯毒酒死在了我面前。
鲜红的血顺着李承泽嘴角流下,滴在他月白的锦衣上,十分刺眼。
“不!不要!李承泽!”我奋力朝李承泽跑去,可无论我多么努力,却永远也触碰不到他。
李承泽缓缓侧头看向我,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
我听到他对我说。
“凡我所求,皆不可得。”
“秦月,我许是不能同你一起下江南了。”
......
“小姐!小姐!快醒醒呀,今日是靖王世子诗会,您再不起可就要迟了。”丫鬟青溪急的直摇我的胳膊。
“小姐!真的不能再睡了!”青溪欲哭无泪,不得已只能使出杀手锏,“您要是再睡我便将您摔坏老爷琉璃瓶一事告知于他。”
我猛地睁开了眼,支起身子坐起来,心口泛起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
我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按着胸口,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小姐!您怎么了!”青溪见状,忙蹲下来,一脸担忧。
我摆了摆手,“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接着我穿上鞋,伸出手点了点青溪的头,“不许说。“
青溪愣了下,想到小姐说的应当是摔碎琉璃瓶一事忙道:“是是是,奴婢不说,奴婢自然是守口如瓶。”
青溪赶忙将我拉到梳妆桌前为我洗漱梳妆。
青溪心里想着,果然小姐随老爷啊,晚上不睡白天睡不醒。
小姐还好是在家中睡,老爷更甚是直接在朝堂上睡,睡着就算了,那呼噜声还如雷鸣,得亏不当着陛下的面睡。
到达诗会的时候世家小姐和公子们都已经整整齐齐坐在自己位置上了。
“月儿妹妹来了。”李弘成脸上挂着笑。
我扫视了一圈,“他来了吗?”
“还未到,你先上二楼休整片刻,他若是到了,我差人告知于你。”
我点点头,顺着红木阶梯上了二楼,坐在廊桥之上,正好能将诗会现场一览无余。
许是昨夜看话本看的太晚,单单坐在这都有些犯困,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撑着脑袋睡着了。
不多时,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我幽幽转醒。
只见宫中编撰郭保坤正在与一着藏青色衣衫的少年斗嘴,郭保坤言语之中尽是挑衅意味。
不过那被称为范闲的似乎在找什么人,不乐意搭理他,气的郭保坤脸色十分难看,配上他蓄起的小胡子颇有些喜感。
世家小姐们所坐的这一边都用纱幔隔着,范闲径直掠过那纱幔,在世家小姐中寻找起来。
那些小姐们对于他这种无礼行为纷纷低下了头,有的甚至用自己的宽大衣袖遮住自己的脸,生怕被这登徒子瞧去了。
我坐在二楼,直勾勾地盯着范闲。
这范闲生了个好模样,可这身衣服,实在不敢恭维。
听说他从澹州来,这身确实很澹州。
范闲找了一圈许是没找到,提脚便要上二楼。
李弘成见状赶忙抬手拦住范闲,“哎,范兄,二楼这位可得罪不起。”
“没事老李,我不得罪她。”范闲一笑,掠过李弘成径直上了二楼。
见到是我,范闲拱了拱手,“冒犯姑娘了,我找的人不在这儿。”
我礼貌性的弯了弯嘴角,他朝我点了下头,然后转身下了楼。
下楼后,他又同范家嫡女范若若说了些什么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贺宗纬又和郭保坤跳了出来,言语里明嘲暗讽范闲粗鄙无礼、好色不堪。
范闲倒是懒得搭理他们,靖王世子李弘成作为此次诗会东家,出面调和提出以诗会友。
我虽也对诗词有些研究,但我更爱看些话本,近来出的那《红楼》就很是和我心意,不知是谁写的,竟有如此才华。
郭保坤一听李弘成所言,立刻开始迈着步子说要十部一诗。
我觉得实在无聊,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到了后院,伸了个懒腰,轻车熟路来到一凉亭内,四周观察了下,并无他人,我便脱了鞋,蜷起腿,躺在竹编椅子上小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貌似听到有人在唤我。
揉揉眼睛,我闻声望去,只见一青衣少年抱臂而立,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我看着他这身装扮,低调奢华,眉眼间却戾气逼人,透着淡淡的冷意。
气场很足,可这人从头瞧到尾还是会让我觉得他有些柔弱,娇气的很,气质固然矜贵,可那柔弱模样好生惹人怜。
“二皇子殿下。”我刚睡醒,嗓子有些发黏,这声二皇子叫的有些缱绻意味。
李承泽面容清俊,身形修长,周身透露出一种难以亲近之感,狭长的眼睛里冷冰冰的,鼻高唇薄,像一只养尊处优的傲娇猫咪。
湖面拂来一阵微风,撩起他额前的刘海,凭添了几分慵懒。
我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直起身子,伸出脚去寻找我的鞋。
找到后俯身拉起鞋后跟将鞋穿好,站起身朝李承泽走几步,福了福身,“参见二皇子殿下。”
“两年不见,秦小姐还是这么恣意。”李承泽视线落在我脚上,话中意有所指。
我扫了眼他堪堪算跻在脚上的锦鞋,玩味道:“与二殿下相比,我还是略逊几分。”
李承泽绕过我,径自脱了鞋,懒散的坐在亭中的凭几上,谢必安上前放下一盘葡萄,和一本书,我瞟了眼书名,竟是《红楼》。
我走到李承泽旁边,挪了下竹椅坐下,撑着脸看李承泽,“二殿下也读红楼。”
李承泽拿起书,又拿了颗葡萄扔进嘴里,目光聚焦在书上,慢条斯理地咀嚼完后,皮也不吐直接咽下去,“红楼妙极,读此奇书,足慰平生。”
一小厮从远处小跑而来,谢必安将人拦在亭台之外,“就在这儿说。”
小厮闻言跪下行礼,恭敬道:“世子让小人回报,前方会诗,郭保坤提议,十步一诗,月色之前所作之诗,将作对决。”
李承泽没有从书中挪开眼,淡淡道:“范闲同意了。”
“范闲拒绝,他说随便郭保坤和贺宗纬写多少诗他只作一首就可以获胜。”
我不禁感叹道:“好狂的口气。”
李承泽轻笑一声,“好。”
“你认识范闲。”我探着身子从李承泽面前的盘子里拿了颗葡萄喂入嘴里。
“想认识。”
“为何。”
李承泽不答,我能猜到几分,陛下给林家郡主林婉儿同范闲赐了婚,并扬言娶了林婉儿,内库大权便交予范闲。
想必李承泽是想拉拢范闲,作为他和太子争斗的得力助手。
不多时,方才那小厮又小跑了过来,说是范闲在诗会上作了首极妙的绝句。
紧接着又是一小厮匆匆而来,一来便直直跪下,吟道:“风急天高猿啸哀。”
他吟完起身离开,又一小厮小跑着跪下,继续道:“渚清沙白鸟飞回。”
听及此,李承泽放下手中那本红楼,拿起手边那盏茶,浅浅抿了一口,“好诗。”
就这么前前后后八个小厮将范闲方才所作之诗一字不差的转达李承泽。
听罢,李承泽又将诗中末尾两句重复了一遍,放下那茶盏,起身面向那平静的湖水,负手而立。
“万里悲秋,百年多病,短短几句写尽千古忧愁,今日诗会有此一首,留史册。”
语毕,李承泽伸了一个懒腰,继而抱袖懒懒站着。
“这范闲,着实有几分才气,好一个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我话语中,毫不掩饰我对范闲的欣赏,这下我也对这范闲生了几分好奇。
我本是不乐意参加这诗会的,李弘成这人常举办些诗会、茶会,可赴会之人无非都是些冲着李弘成身份而来的趋炎附势一派,我确实提不起什么兴趣。
没料到今日这小小诗会,竟有如此才华出众之人。
一阵打斗声从亭外传来,我歪着头去看,居然是范闲同谢必安打了起来,谢必安可是京都第一快剑,但如此范闲也并未落入下风。
两人过完一招,停了下来,正欲再战,李承泽出声了,“让他进来。”
范闲很是不羁,“我为什么要进去啊。”
李承泽倒也不恼,眯了眯眼,“那你就回去。”
一听这话,范闲一身反骨,迈着步子进了凉亭。
见到我坐在里面,似是有些惊讶,微微瞪大了眼,接着冲我笑了笑,算是对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问好。
我就着李承泽刚刚喝过的那盏茶饮了一口,也冲他笑了笑,我这次看着范闲的眼睛闪着光,我欣赏范闲。
李承泽转过身,见我拿着他喝过的茶盏喝茶,也并未多说什么,眼神落在了范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