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两人都热情的过头,里里外外不知道折腾多少次,到最后还是世子爷闭着眼睛缠在他身上赖皮:“不来了不来了,腰酸的很,明日起不来床,父王知道要骂的。”
“你也有知道怕的一天。”柳公子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心里的爱怜像滚开的水,要扑腾出来。他忍不住又要碰一碰他。
世子爷猛的睁开眼,揪住柳公子的耳朵,没什么力气的抵着他的额头说话:“别闹!”他绷不住低声笑起来:“不是说柳家二郎是生来的病秧子么?怎么我瞧着你身子骨强健得很,这算是哪门子的体弱多病。”
他从前还没打听过柳公子的病症。年少时心思简单,因为人人都说是生来就这样的,自然就以为没什么好问的,后来他不那么好糊弄了,却因为两人多有疏离,不好过分探问。柳玉鸾的手缓缓在他背上轻抚,也跟着笑了,柔声解释:“也不是体弱才多病,其实经年调养,不生病的时候也并没什么大碍,只是我母亲生我前胎里中了毒,损了底子,所以比旁人更易生病。”
世子爷一惊,抬起头看着他。
“听说是我父亲曾经有一位爱妾,与母亲同时有孕,一个男胎长到了七八个月,因出门时在台阶下踩着了霜花,一跌就小产了。平白的遭了厄运,她难免心有不忿,一时迁怒,就在暗地里向母亲下了毒。”柳公子摇摇头:“其实母亲又有什么过错呢?要下这样的狠手,险些一尸两命。”虽然后来母子都保住了,可柳夫人终究坏了身体,早早就去了。
这是柳家的家丑,外人不知道,后来小公子一生下来就多病,不明缘由的,也只能说是天生体弱了。
世子爷听的咋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家里人口简单,父母又恩爱,没有妻妾之患,这种后宅里的事,他确实是无从接口。他只能叹了口气,揉了揉柳公子的脸:“幸好柳夫人终究熬过了那次凶险,也让你活着来到这世间。”
柳玉鸾这次点点头,颇为赞同:“比起那个生下来就是死胎的孩子,我好歹活了下来,如宝似珍的长到了这么大,确实是要幸运得多。”
正是因为这样,茫茫众生,才有了后来的相遇。人世间的福祸相依相生,有时是很难说得清的。若不是他多伤多病,若不是那一次世子爷偏巧要随大殿下去探望他,后来如何,谁又能猜到呢?
“要我说,你还是病着好。”世子爷不愿意去探听他家里的秘密,话头一转,又轻松起来:“你要是不病着,难免要和大公子一样,去考个功名,我即使有心要金屋藏娇,哪里还敢从陛下手里抢他的栋梁。”
“那有什么不敢的。”柳公子似笑非笑的:“你不是有檀郎么,和他换一个不就成了。”
“啧,好大的口气,我说你是栋梁,不过是顺口夸一夸,你就这样认下来,可也太狂妄了。”世子爷学乖,仿佛没听见似的,绝口不再和他辩檀郎的事儿,轻巧的绕过这个坑去了。柳玉鸾不是没看出来,可也就一笑置之,就当这件事是过去了。
偶尔试上一试,是好让洛花卿看看他的心。要谨记过犹不及,他殿下可不是什么多有耐心的人。分寸二字,他仿佛是天生就懂得拿捏在指尖。
再磨蹭一会儿,世子爷困到极点,他忙了一整天,连眼都懒得睁了,就这么睡过去。
这一睡果然过午,别说是王爷派人来问,就是几位小姐亲自过来,也被柳公子推脱过去了。直到过了晌午,他才醒过来,几个侍女都齐齐整整的守在帘外,也不知等了多久。一听他醒了就开始忙活,边上一应俱全的将他要用的东西都备在那儿,有条不紊,沉静无声。这是柳公子的习惯,他才来了多久,满院子的侍女们,都叫他教得这样做派了。
“你们家的规矩也太琐碎了。”世子爷在小书房里找到柳公子,就坐在一边的小桌前喝柳公子给他留的的一盅银耳汤,皱皱眉:“这汤怎么难喝的这样。”
“早些时候郡主送过来,说王妃今日心情不错,做了不少吃食,大家都尝过了,这是给殿下的,请务必一滴都不要剩下,晚一些王妃要亲自问过的。”他一边说着,手上的案卷翻一页,唇角噙着笑:“殿下辛苦。”
“母妃可真是……”世子爷一边抱怨着,一边捏着鼻子飞快的几口把那盅不知什么滋味的汤给囫囵咽下去,柳公子停下手来看,忍俊不禁,感叹礼亲王府一家人和睦,果然和别的府里不一样,他方才偷偷闻了闻,但看世子爷肯喝光这碗汤,那实在已经是孝顺的很了。礼亲王妃什么都好,唯有厨艺这一窍着实不通,府里上下都防备着王妃进厨房去,因此世子爷十分不满:“究竟谁又引得她突然下起厨来?”他放下汤勺,先拿了个果子塞在嘴里。气鼓鼓的过来拿柳公子手里的公文看。
“听说是亲戚家的姑娘们,昨夜留宿小住的,闲来无事向王妃讨教厨艺。”柳公子随口的说着,捡了一卷递过去:“喏,看看这个。”
留宿的女眷日常如何消遣那是内宅的事儿,要不是闹到面前来,家中的公子们是不大打听的,这一点他们倒一样,世子爷就没细问,就着柳玉鸾的手看了几眼那份公文,上头是边关的一些军务,这样的公文世子爷案前隔些日子就要积累一些,柳公子试着替他理了一回,把不太要紧的那些都搁在一边上,竟也做得像模像样。世子爷觉得合心的很,就成了例,往后理所当然的就都由他来过头一遭了。
柳玉鸾看这些事时眼光独到,总能有些世子爷意想不到的见解,譬如他挑出来的这一卷,是边关近日一些军务上的事。他虽然不擅长军事,可对于情势的敏锐直觉却总能使他一针见血的把最重要的卷宗呈到世子爷这儿来。世子爷一看,就看出了问题:“北疆那几处变动倒没什么,不过是例行公事的换防,没什么出格。可西蛮是怎么回事?”他的书房里是常年备着沙盘舆图的,走几步就过去了,摆弄一会儿,抱着手臂看得直皱眉。
柳玉鸾跟着过去看,沙盘上已经调整过,西北交界的那一块三军兵力在排布上的变换不大,看不出有什么。这不是他所长,他虽然能瞧出来文书里有所不妥,可究竟不妥在那儿,却不是很明白。他指着舆图上西蛮与北疆交界的一处布防,问:“这儿有什么不对么?听说这两国对峙已久,那一片地界冬春里气候不好,日子难过时逼得兵行险着,要在这儿屯兵不也寻常么?”
“说来是寻常。”世子爷拉他转身去看舆图:“你看这儿。”他指的正是沙盘上的那个地方:“你没去过边关,因此单从舆图上是看不出来的。这儿的地势复杂得很,是一处天险,北疆与西蛮在此处交界,是每动干戈的必争之处。”
前些年两国战事不少,多数时候是北疆占的上风,因此他们占据的地势才更有利,至于西蛮,每每要屯数倍之兵,才震得住边关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