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也觉得天性是很神奇的东西,无论是后天的遭遇还是生长环境,都在塑造着一个人,却无法改变人最本来的样子,端仁就是最好的例子。
质朴、善良、热情,好像无论发生过什么,都只会记住美好的。
冉也曾经问过他,恨不恨自己的父亲,毕竟如果不是男人一走了之,那些担子落不到母亲头上,生活也不至于那么糟糕。
他说恨。
冉也又问如果以后见到他会怎么办,端仁说让他在母亲灵前先跪个一天一夜,好好忏悔,然后让他去做义工或者是志愿者,给来这里援助的医生和教师帮忙,将功折罪。等自己会赚钱了再赡养他。
冉也不置可否,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父亲过得怎么样,甚至是否活着。不过能这么想,说明他没有看错人。
但此时此刻,冉也突然觉得,钝感力碰上活泼热情不是什么好事,即便端仁志不在体制内。
冉也看着他一脸“我想得周到吧”的表情,竟有一丝不忍。
“能送到自然是要送的,可我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了。”
对吼。
端仁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是神官了,不该和过去的人有太多交集,早上也只是把朋友当客人招待。
端仁有些失落,那可是能跟阿若在一个学校的人,他还想趁这个机会多了解了解宁城大学,还有外面的人。
本来可以直接问阿若,但得到的只有只言片语,追着问下去,阿若就会说“等你去了就知道了”或者干脆摇头不答。
“哎,对了,我可以去问问桑吉叔!”端仁一瞬间福至心灵,“叔是他们的向导,肯定有联系方式。”
端仁说完就快步走出去,还没走出三米远就又折返回来:
“阿若,达勒也不能让桑吉大叔去送......神庙里的其他人跟他们也不认识。”
达勒算神的一种信物,不能由普通人授予,赠者必须与神明有更紧密的联结,比如神官的弟子,比如神官本人。
端仁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就留一个在殿内,放在供台边吧,下次见到就送出去。”
谁知道会不会再见呢?
“不是两个人吗?”端仁记得桑吉大叔说有两个人的。
冉也:“……”
“那就留两个。”
端仁应下走出去,想着要拜托大叔联系联系,邀请他们在五丰节的时候,来神庙凑凑热闹。
*
与此同时,陆观棋正和冉父冉母还有小姨吃午饭。
冉父不是珞桑族的,而是来自首都的纪录片导演,因为一次拍摄来到安南的高原地区,遇到了自己的伴侣,也爱上了这片土地。
陆观棋看过冉父执导的纪录片,有一部称得上制作精良,就是在安南拍摄的这部定情之作。只是曝光有限导致作品不温不火。
不过冉父早就不拍纪录片了,成立家庭之后他就不再四处奔走,近来也就执导些宣传片的拍摄,大部分时间和爱人一起经营客栈。
饭桌上的氛围不错,小姨会给陆观棋夹菜,冉母就贡献几个听来的八卦,冉父相对沉默寡言,偶尔怀念一下陆观棋和冉也在一起的小时候,然后冉母就会给他夹菜。
冉父知道陆观棋会点摄影很是开心,还约定找个时间一起去采风。
他们其乐融融,就像一家人一样。
“今天周末,本来小姝也要回来吃午饭嘞,然后又说晚上才到家。”冉母说着又跟陆观棋说起他们女儿。
陆观棋这才想起冉也的妹妹——冉姝。
他和冉家似乎格外有缘,见到冉姝是一次巧合。
17岁的陆观棋,终于有勇气再来到这里。
他很想见见冉也,也得知冉也离家的消息,也知晓了神官的束缚。
陆观棋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却不知不觉走上了通往神庙的路。
他听见有哭声从另一边的路上传来,看着是个小孩子,陆观棋本来没没想多管闲事,莫名的焦躁使他一反常态。
陆观棋上前查看,发现是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
夏季的傍晚,这时候的天空还是很亮的。
这条路通往神庙,此时神庙的开放时间已过,这条路本该很安静。
女孩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抬头看见脸色阴沉的少年,哭的更大声了。
陆观棋没应付过这种事,有些手忙脚乱,忙不迭叫她别哭,问他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
“小朋友,你记得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吗?”
或许是因为陆观棋说的是珞桑话,女孩的哭声逐渐停止:“我不记得了,号码都在手表里,我没记……手表……没电了。”
女孩说着又不死心地摁了摁电话手表。
“那只能报警了,我打110,警察叔叔会带你去找爸爸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