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小镇,地广人稀的小山村,接近越南的热带季风气候,那里年平均气温22℃以上,除了冬季以外不会给人舒适的感受。你不会想感受那种坐着吃饭也会流汗,不到下午四点根本不敢出门的感觉。好在热是热了点,那漫山遍野的香蕉和橡胶树养活了生活在那里的人,当然也包括我。我热爱那片土地,热爱大片大片的香蕉林,我喜欢每天去地里转一圈,喜欢看那些小小的花变成沉甸甸的果实。年复一年,我每天不是在给香蕉树施肥就是在给香蕉果套袋,又或者把成熟的蕉砍下来再一坨一坨地扛回去,但山地不像柏油马路那样闭着眼睛都能走,香蕉又重,一坨大概能有四五十公斤,扛着它走山路稍不注意就会摔得你四脚朝天,好在我家养了匹马,也正是它分担了许多劳力,不然一坨一百斤左右的香蕉会在长年累月中压掉我对那片土地的热爱。或许正是那强烈热切的欢喜冲淡了我对知识的渴望,所以我从小就讨厌学校,讨厌那了无生趣的座椅板凳。原本,我可以就那样过一生的,和我的父母亲一样,守着那片香蕉林,然后娶妻生子,直到与土地融为一体。但“原本”一词只是假设性的词语。2011年也就是我十八岁那年,香蕉突然降价了,原本三块五一公斤的香蕉五毛钱都没有人要,对蕉农来说那是致命的打击。种蕉不像种其他的农作物一样卖不出可以囤起来,你只能看着成吨的香蕉在树上发黄,直到烂掉。不仅如此,随着香蕉一起烂掉的还有买蕉苗的钱、买肥料的钱,以及各种各样的人工费。
那一次的降价风波杀得蕉农猝不及防。本来种蕉就像赌博,但往年价钱再怎么跌也不会跌出两块,而那年开春时大量香蕉齐齐上市,加上马来西亚进口蕉的冲击,包括云南、广西、海南在内的香蕉市场大面积崩盘。香蕉卖不出去的时候我父亲就一言不发地坐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吸旱烟,他那花白胡茬像野草一样毫无章法地长着,每咂巴一口,白色的烟雾黄色的牙缝里穿出来扑他一脸,那黝黑的脸庞在烟雾中显得格外凄凉。
我本以为一切会慢慢好起来,香蕉的价格也会慢慢恢复,最起码我们家还有一片橡胶林,虽然不能大富大贵,糊口总还是可以的。可事与愿违,从我表舅登门拜访的那一天,一切全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