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用膳,众人聚在一处。
按照规矩,公主用膳,面首只有伺候的份。
但是江榆常年在军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若是自己一人吃饭,便觉得连味道都淡了几分。
大家围坐在一处,方显得热热闹闹。
何况,这样也避免了那四人中有人想在饭菜中做手脚。
入座后,大家自觉地把江榆旁边的位置空出来,留给孟煦坐。
毕竟人家是驸马,他们能上桌吃饭已是越距。
然而孟煦却迟迟未到。
几个小厮前去西斋寻人,江榆吩咐备饭,脸上已有几分不耐。
座间有人瞧出她面上愠色,便道:“白日里我还见驸马了,驸马虽是中原人,性子倒是不错的,待人亲切温和,对谁都是笑意有加,也不曾故作姿态。”
亲切温和,笑意有加?
江榆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的相处,她只觉出孟煦对她拒之千里之外的疏远,毫无半点亲切之意可言,更不用说什么笑意有加。
她突然想到暖春楼与孟煦偶遇之事,顿时了然。
是了,孟煦喜欢男人,当然对男人笑意有加,对自己是避而远之的了。
又听到有人应和前人的话道:“西斋离醒堂又远,驸马说不定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也未可知。”
江榆面色不悦地提起筷子:“吃饭!”
众人顿时消声敛气,默不作声地吃起来。
小厮很快回来,然而依旧未见孟煦的身影。
因为害怕,小厮禀报的时候语气有些发抖:“西斋没人,驸马恐怕是出府了。”
“退下吧。”江榆淡淡道,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
只有饭桌上扒饭的声音顿时响成一片。
江榆挑了一块鱼肉,但瞧见里面夹了一块青椒,便随手放到旁边羡鱼的碗里。
“多吃点肉。”
羡鱼原本扒饭的动作突然僵住。
江榆不明所以,道:“不喜欢就扔了。”
羡鱼飞快地摇摇头,面前的一条鱼被他吃得仅剩一半了,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刚才吃得飞快,完全是将这顿饭当断头饭吃的,驸马拂了公主面子,场上气氛的压抑他早就敏锐地察觉了。
公主若是生气,他们这些命如草芥的小人物,几条命都没了。
只是他没想到公主竟然会在生气之余,亲自给他夹他爱吃的鱼肉。
传闻中残暴至极的玉面罗刹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怖嘛。
他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既然不是最后一顿饭,还是细嚼慢咽地吃好。
江榆刚放下筷子,远远便瞧见一个姗姗来迟的身影。
不是孟煦是谁?
孟煦扫了一眼围坐的众人,问道:“殿下找我?”
江榆简直要气笑,她早就让人告诉孟煦晚间一同用膳,对方却还能一副一无所知地模样问自己。
她已半饱,便道:“来得正巧,我吃好了。”
说完,一双眼直楞楞地盯着孟煦,立马便有几个小厮端来清口茶和痰盂。
孟煦会意,默不作声地端过一旁小厮备着的茶具,拿到她面前。
江榆喝了一口清茶漱口,盯着孟煦吐掉:“这么晚了,你出府做什么?”
孟煦又递给她一块布,没有着急着回答。而是道:“我想开一家医馆。”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好奇地过去。
羡鱼一脸崇拜地问道:“驸马还懂医术?”
孟煦道:“略懂一二,倒是有一位友人,深谙岐黄之术。我瞧这位兄台面色苍白,精神稍懈,莫非是近日忧虑过甚?”
羡鱼眼睛一亮:“驸马真是神了,自打知道被选为面首,我……”
猛地注意到一旁落在脸上的目光,他话锋一转:“我高兴得几日睡不着,又担心侍奉不好殿下。”
最后半句话完全是面对着江榆说的。
孟煦淡然一笑:“若是不嫌,可以到西斋来取药。”转而对江榆道,“我寻了京城的药材铺和医馆,京城药材繁多,一应俱全。所以,我想在延榆开一间医馆。”
羡鱼讶异出声:“延榆?”
延榆虽然离京城极近,但是毕竟要在城外经营,到时候难免分身乏术,自然会常常待在城外。
哪有驸马天天不着家的?
江榆倒不甚在意,反正她早晚要与他和离。
至于他日后要走什么路,如何风生水起,也与她无关。擦了擦嘴,将布递给他:“为何来迟?”
孟煦道:“不知今日殿下要一同用膳,也不曾有人知会。”
说罢眼含笑意地看向一旁的小厮,温声问道:“可是忘了?”
几个小厮互相看了一眼,慌忙解释道:“小人想着晚些再去告诉驸马,没想到去的时候驸马已经出去了。”
孟煦安抚地说道:“既是误会,便也无妨。”
几个小厮顿时连连称谢。自从新婚夜江榆去了暖春楼,他们便有意怠慢孟煦。
毕竟殿下极少与他接触,难免就有些惫懒懈怠处。没想到今日却给逮个正着。
江榆也不再细究其中款曲,离开去了后院散步。
·
夜里,府中下人都被聚到后院。
“嗤——啪!”
遒劲长鞭被甩到半空,撕裂空气,狠狠抽在背上。
“啊!”当着众人的面,一个小厮苦苦哀求道:“殿下饶命!”
一鞭下来,他就已经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面色苍白,痛得冷汗直流,哀求地看着江榆,不知她第二鞭何时落下。
江榆手中握鞭,冷冷看他:“下不为例。”
众人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在杀鸡儆猴,惩戒他们怠慢驸马。
众人实在摸不透公主心思,方才还和他们其乐融融,谈笑风生,一转眼便是苦刑加身,生死难料。
实在是手段雷霆,变化无常。
只是一鞭,鞭子上便隐见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