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方皱着眉头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姑娘,分明是个素未谋面的人,却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还叫得这么自然?
他放下腿,用话本抵着江榆的额头把她推远:“本官认识你吗?叫得好像我们很熟一样。”
眼里尽是嫌弃。
若只是这张脸,江榆可能还会恍惚自己认错了人,但是配上这个眼神,是陈禹方,错不了!
可是上一世他不是入朝为官了吗?怎么会成为临溪县的县令呢?她旋即就明白过来,上一世陈禹方有驸马这一身份加持,在官场上自然是平步青云的。
想通此节,她恢复了神色,收回扇子抱着手臂,也是傲慢轻狂得不得了:“不熟,略有耳闻罢了。”
陈禹方靠在椅子上,姿态随意,看着江榆,嗫嚅了一下还是选择沉默。
不知为何,跟眼前这女子说话总有和她拌几句嘴的冲动,否则浑身不得劲。
然而这到底是公堂,他一拍惊堂木,随意道:“升堂吧。”
一旁的师爷低声咳了一下,对陈禹方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陈禹方瞥他一眼,不情愿地将纱帽戴在头上。然后才对江榆道:“升堂了,你再站在这里,可就是扰乱公堂了。”
江榆站着不动,道:“我有冤情。我要状告临溪县县令。”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一片哗然。
陈禹方却是一副事不关己无所谓的模样:“哦,先来后到,你先下去。”说罢朝旁边一指。
江榆大摇大摆,往旁边听审的椅子上一坐。这往日都是上官巡视坐的位置,按理说她是坐得的,但是现在她在旁人眼中不过就是个傲慢的小百姓罢了。
师爷当即便提醒道:“这位姑娘,你要站到下面去。”
江榆哪里有过自己站着,别人坐着的时候?只不过她现在身份不方便暴露,便理不直气也壮道:“我身负重伤,站不得。”
说罢还十分应景地咳了几声。她这倒也不是做戏,毕竟车马奔波一路,撑到现在全是硬撑。
然而师爷可是目睹了她方才气焰嚣张的模样,哪里会信?正要赶人,却听旁边的陈禹方道:“把方才那两个人提上来。”
师爷欲行又止,指着江榆道:“大人,她……”
陈禹方有种连话都懒得再说一遍的不耐烦:“我说把人提上来。”
师爷吃了瘪,只好作罢。
江榆正想着她不是已经解决了排在自己前面的案子吗?便听外面传来“咩咩~”的羊叫声。
果不其然,就是方才拦着她的一男一女。
“青天大老爷!”男子率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为我做主,我挨过今年就指望着我这只羊呢!”
那女子也不甘示弱,衣摆一掀,也跪了下去。
江榆道:“我不是给了你们钱吗?”
男子突然头一缩,怯怯地看一眼公堂上的人。
江榆扭头,见陈禹方手里一抛一抛的,正是她那一吊钱。
陈禹方嘲讽道:“有你这样断案的吗?现在,它是赃款了。”
说罢,把钱往桌案上一扔,走了下来。
身为新科状元,陈禹方算得上是才貌俱佳,看上去有芝兰玉树之质。
然而江榆却知道,陈禹方并不是很讲究表面功夫的人,只不过是白净外表太具有欺骗性,其实私下里很是落拓不羁。
比如现在,他官袍穿得松松垮垮,纱帽下还露出几缕不羁的碎发飘啊飘的。
上一世他入朝为官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别人上朝是朝拜,他上朝像祭拜。
陈禹方对女子道:“你说这是你的羊?”又扭头对男子道,“你也说这是你的羊?”
二人齐齐点头。
陈禹方一摆手,蹲下来,扳着羊头冲着自己:“你自己说,你是谁的羊?”
百姓:哈???
羊:咩~~~?
江榆用扇子抵着下巴,对此见怪不怪。
众人还觉得诡异又莫名其妙时,便见陈禹方站了起来,拍拍羊头:“本官已经知道了。”
男子和女子都是一脸难以置信,异口同声道:“不是,大人?”
陈禹方坐回位置上,问道:“你,今日带着你的羊去哪了?”
男子道:“我今日带着羊进城打算卖掉,但无人来买,就拐回来了。”
陈禹方问另一人道:“你呢?”
女子道:“我照例每日带着我的羊去山上吃草,邻里百姓可以作证的。”
陈禹方闻言一拍惊堂木:“你对小羊不错,就是你的了。”手一挥,“回去吧。”
男子道:“啊?大人,这是什么道理啊?”
陈禹方却是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直接道:“下一个!”
那男子却不甘心,仍旧跪在那里讨要说法。
陈禹方懒懒地看着他:“说法重要吗?是不是你的你难道不是心知肚明?还是想让我将你卖羊的钱一并收归公有?”
男子听闻此言顿时惊惶,终于心虚地低了头,灰溜溜走了。
“真是贪心啊!”外面围观的百姓都看得意犹未尽。
“神了!”
“咱们的新县令还能听懂羊叫呢!”
一旁的师爷却是一脸为难,他总不能把这离谱的断案过程记录在案吧?
江榆道:“原来这就叫断案,百闻不如一见。”
“热闹看够了?”陈禹方斜斜地看她一眼,“你要状告本官?告什么?”
江榆道:“误会,我本来要告的是上一任的县令,现在我想翻个旧冤案。”
一旁的师爷一听,连忙上前道:“新官不算旧官账,天下冤案那么多,一个一个翻案,还顾不顾后人死活了?”
江榆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师爷:???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这么嚣张?
陈禹方一手将他挡开,问江榆道:“什么旧案?”
“今日一早,你们抓了一个人,叫徐风来。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案子。”
此话一出,外面围观的百姓也都是一片哗然。
“这人果然是为了中原人来的!”
“听说主犯失踪了,是不是就是她包藏了主犯!”
“谁知道呢?看看大老爷怎么说吧?”
江榆默默听着,看来今日县衙门前水泄不通,就是冲着徐风来这一案。
陈禹方询问地看向师爷。
师爷却是神色紧张,冲陈禹方附耳低声说了句什么。
陈禹方道:“我没听清。”
师爷只好又低声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