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方掏掏耳朵,还是道:“听不清。”
师爷明白过来了,这个新上任的县令故意找他茬呢!
他神色勉强:“大人,有句话下官还是要提醒一下,您上任还不到一个时辰,有些事下官还没来得及交代。”
这话隐隐有一丝威胁的意味。
陈禹方依旧是万事无所谓的样子:“你也是无心之失,本官暂不追究。”
师爷:?
江榆抿嘴一笑,连她都能听出话里的玄机,她可不信陈禹方听不出来。
陈禹方道:“把徐风来一案的卷宗拿来。”
师爷对身后的几个皂隶使个眼色,几个人立即行动起来去找了。
江榆和陈禹方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却都是心照不宣地知道,定然是找不到了。
江榆察觉出这事中透着蹊跷,便道:“不必了,我要见徐风来。”
师爷道:“不能吧大人,他现关押在牢中,岂是随便就能见的?”
陈禹方点点头。“得给钱。”
师爷一个踉跄,低声提醒道:“大人,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呢。”
陈禹方道:“那你的意思呢?”
“大人,此案主犯还未缉拿归案,容待日后再审。先让这位姑娘回去吧。”
陈禹方没理会,支着胳膊看向江榆,不做定夺。
江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勉强。”
说罢,伸手去拿案上的钱打算离开。
陈禹方却抢先一步伸手一捞,移到自己面前,抬头看向江榆。
江榆挑眉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的钱,你若收了,可是贪赃。”
陈禹方一摊手:“我本来就是贪官啊。”
师爷听了默默擦汗。
陈禹方继续道:“何况你这是赃款,还是物证,我收了也是理所应当。”
师爷探头:“物证?”
陈禹方捻起一根夹在铜板里的羊毛:“喏。”
师爷正欲细看,陈禹方一吹,拍拍手。
师爷道:“大人,您这是破坏物证……”
陈禹方道:“不重要。”
江榆笑道:“从羊蹄子上的泥和一根羊毛就能判案,大人真是明察羊毫啊,钱归大人一点不亏。”一吊钱对她来说不值一提,她转身就走,留给陈禹方一个背影,“后会有期,陈大人。”
临溪县牢不大,关押的人不算太多,但江榆还是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找到并认出徐风来。毕竟二人昨晚才第一次见面,而牢中又十分昏暗。
徐风来估计是累得狠了,隔壁牢房中鬼哭狼嚎,他看起来睡得还是很香。
江榆一拍牢门,吱嘎一响:“徐风来!”
徐风来猝然睁开眼,惊慌地跑过来,却是道:“嘘嘘嘘嘘嘘!求求了!坐牢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小点声喊!——咦,殿下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了。”江榆哪是善罢甘休之人,只要是她想要做到的事,谁也拦不住,何况区区几个狱卒呢。
江榆道:“别殿下殿下了,我如今身份不便暴露,”她略一思索道,“暂且叫我俞木吧,哪日想个好名字再说。”
徐风来对这个名字不敢恭维,笑呵呵地不点评:“殿……药喝了吗?”
江榆将手递过去:“喝了。可有好转?”
徐风来搭了脉,摸了一会儿,神色莫测,沉吟一会儿,摇了摇头。
江榆道:“生死不过一句话,但说无妨。”
徐风来叹口气:“好生静养吧,否则我真怕您连三个月都撑不过了。”
江榆收回手,其实她已有所预料,她方才施展轻功时就觉出与平常大不相同,竟有些吃力了。
“先回去再说。”
徐风来惊讶出声:“啊?您要劫狱?”
正在这时,江榆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脚步声,紧接着就是陈禹方的声音:“得加钱。”
江榆被抓个现形,却也脸不红心不跳,戏谑地打个招呼:“这么巧?又见面了。”
陈禹方无语地看着她:“一脸狡猾相,说的话没一句可信。”
江榆道:“所以大人就来这守株待兔呢。”
“这叫瓮中捉鳖。”
江榆心道:没成亲说话也这么欠啊……
眼见二人就要斗起嘴来,徐风来不好意思地伸了伸手:“二位打断一下。”
陈禹方一脸漠然看向他:“你就是徐风来?犯了什么事?”
终于注意到自己了。徐风来当即整理一番头发,颇有风度地咳了一声,道:“在下徐风来,一介郎中,不曾谋过财害过命,家世清白,手段干净,莫名其妙就被抓到这了。”
陈禹方道:“若是实话,为何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徐风来:“呃,那……冒昧问一下,足下的眼睛在哪?”
陈禹方:“……瞎子?”
徐风来听这个语气颇为不善,转而对江榆道:“还是你们聊吧。”
江榆笑道:“我与县令大人也没什么旧可叙,就不聊了。人我带走了,钱明日就到。”
徐风来突然后退数步:“等下!这叫劫狱吧?当着县令的面,是会杀头的吧?我一个良民,还是等沉冤昭雪,无罪释放吧。呵呵呵……而且我挺喜欢待在这的,没人打扰。”
江榆道:“你信他?小心到时候被屈打成招。”
陈禹方也同时凉凉道:“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给你洗刷冤屈。”
两人几乎同时说完,对视一眼,陈禹方看江榆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徐风来看不见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继续道:“那各退一步,县令大人,能多关在下几天吗?几天之后,将在下带到哪都行。”
江榆难以理解:“你图什么?”
“此处无人打扰啊,我可以专心研究……你身上的毒还有百姓的疫病。”徐风来又转向另一边:“县令大人,在下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可否给在下备些纸墨?”
陈禹方道:“……我在这。”
徐风来神色尴尬,循声换个方向,彬彬有礼地躬身:“有劳大人了。”
一切安排妥当,徐风来老僧入定般角落里一坐,埋头钻研起来。
江榆见如此,也只好离开,反正有陈禹方在这里,一时不会伤及性命,且这案子背后主使者的目标似乎是孟煦,徐风来在这里并无不妥。
临走时,徐风来突然抬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就不送二位了?”
陈禹方看一眼屋檐示意江榆:“地走还是飞走?”
“地走。”江榆大摇大摆和陈禹方一同出了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