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中原中也问阿一，“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只是有点冷。”

“冷？”中原中也伸手，阿一的脸依旧是烫的。

“嗯，脑袋热热的，手脚像冬天一样冷呢。”

中原中也撩开被子。

“中也？”

“啰嗦，我和你一起睡吧。”中原中也躺下来，墙壁上两人的影子一明一暗。

“哈哈，中也，你和我弟弟好像哦，我记得他也是这样，很照顾他笨笨的哥哥。不过，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在战争把我们分开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中原中也不说话，他从废墟中醒来，没有记忆，他的家人也许已经在大爆炸中死去。

“其实，我已经忘了他们长什么样了，弟弟、爸爸和妈妈……”

阿一最终沉沉睡去。

中原中也这个夜晚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最后像挨着一块冰……

天还蒙蒙亮时，中原中也比往常提前醒来，光从木板缝隙中钻进来，中原中也迷迷糊糊伸手摸上阿一的额头。

冰冷的触感好像还在做梦。

“阿一？”

“……”

——

在林太郎的要求下，福泽谕吉陪林太郎来到了羊。

“我到时候来接你。”

林太郎乖乖点头，“谢谢你，福泽先生。”

林太郎重新见到了中原中也。

“中也！你……”随着中原中也走进，林太郎见他没精打采的样子，精神似乎也很低落，像一颗焉巴巴小橘子，连叶片都透露着无力。

“中也，你看起来不太好。”

“很明显吗？”中原中也问。

林太郎点了点头，拿出一瓶水果糖给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喏，这个给你，吃了甜食心情会好一点哦。”

“这个分给你的同伴吧，不过那个白头发的不准给！”

中原中也难过地看着手上用漂亮彩纸包裹的糖果，垂下脑袋，“昨天夜里……羊的一个成员死掉了。”

“所以中也才很难过很痛苦的样子啊。”

“嗯。”

林太郎看着中原中也。

这种时候我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呢？要摆出悲伤的表情吗？林太郎茫然地想道。

林太郎只能顺手摸了摸中原中也橘色的脑袋算作安慰。

“阿一他，死掉了，”中原中也带着哽咽说道：“他死掉了，他死掉了……”

啊，是那个人啊。

文字突然具象化，林太郎的脑海中浮现一张瘦黄的脸。

林太郎想起来了，那个请他吃糖的孩子。

明明对他们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为什么要分给他呢？

中原中也的泪流下了。

“中也，没有必要难过呀。”

中原中也抬起头露出不解的神情。

林太郎轻声说：“人本来就是会死的，你会，我也会，大家都会。这很公平不是吗？阿一哥哥死去的只是躯体，他的灵魂还注视着我们呢。”

“人类，死后会有灵魂吗？”

“嗯。”林太郎小脸显得平静，让人悲伤的心灵感觉受到了安抚。

“等以后中也死掉了，大家就可以团聚了。”

——

林太郎说完，气氛陷入无比的沉默之中，福泽谕吉挂着一种复杂的眼神坐在旁边，因为某个橘发小孩真的相信了这番话还对小小的林太郎表达了感谢。

森鸥外面色复杂，“你真的是这么安慰他的吗？”

林太郎捧着冰冰凉凉的大麦茶，老成地叹了一口气，“果然不该那么说的吗？”

森鸥外木着一张脸，谁在那种情况下会说出你死了就可以和你的朋友团聚了这种话啊！

“人本来就会死掉啊，甚至有的未出生就会夭折。”

“死亡无处不在，人在这方面和动物植物没有任何区别。”

“中也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呢？”

林太郎的脑海里又浮现了中原中也悲伤的神情和阿一那张消瘦的脸。

“我在为政府工作的时候，杀了很多人。”福泽谕吉望着天花板，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有坏人也有好人，无论是谁，死后都有人为他哭泣，亲人、朋友。”

“所以悲伤的原因，是因为中也和同伴之间，产生了羁绊啊。”森鸥外感慨道，“如果不太明白的话，就好好长大吧，有些事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懂的呢？”林太郎看着成年版本的自己。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懂呢？

森鸥外保持微笑：“早早知道未来，会让人生变得无趣的。”

林太郎还欲再问，余光却瞥见江户川乱步走下楼来。

“我睡觉去了。”

他匆匆离开，福泽谕吉沉默一下，看向某医生，“林太郎在避着乱步？”

“哎呀哎呀，大叔你终于发现了吗。”江户川乱步脚步轻快。

“为什么？”

江户川乱步：“这种事情不如问本人比较好，不过世界第一名侦探并不会在乎这种事情呢。”

迎着银狼先生的目光望向本人，黑心又狡猾的医生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