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道:“小公子乐善好施,行侠仗义,不难辨别。”
步唯道:“原是如此,只可惜步某现在出门远游,已有多年不与家中联系,但恩人若是有何愿求,步某定竭尽全力。”
面具人道:“小公子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向步家寻求些什么,救小公子也只是举手之劳。”
步唯道:“……敢问恩人是何方门派,来日步某定登门道谢。”
面具人似乎笑了下,缓缓说出三个字:“掷春殿。”
步唯眨眨眼,对这个门派从未有耳闻,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但若要开口问询怕是要损了人家的面子,本就不怎么清明的脑袋眼下是更晕乎乎的了。
好在那面具人未有在意,道:“掷春殿并非是寻常江湖门派,小公子不知晓也是应当的。”
步唯见他并没有向自己隐瞒的意思,便顺坡下驴道:“敢问掷春殿在何方位?可有通讯往来的地点?”
面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抬手将脸上的面具给摘了下来。
步唯有些意外——这些覆面行走江湖的人他也见过不少,而覆面的原因千奇百怪,但无论是什么缘由,都不该随意将面具下的真容给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看。
可那人却不以为意,面具下是一张与周身气场不尽相同的脸——是个女人。
步唯彻底愣住了——方才无论是身形还是嗓音,对方分明就是男子模样,任谁都想不到面具下的居然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
“掷春殿的方位绝不轻易告知于人。”对方的声音也起了些许变化,显然之前是有意进行了伪装,“掷春殿做的事……也是绝不可轻易泄露之事。”
她向着目瞪口呆的步唯略一点头,道:“掷春殿枭翎——余白,代宁王向小公子问安。”
……
眼下的状况着实叫人有些捉摸不透。
步唯满脸放空地倒在客栈床榻上,腿上是余白派人来给他处理过的伤口,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他却完全轻松不起来。
宁王,掷春殿,枭翎余白……
他脑袋有些疼,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和这群人扯上关系了。还有宁王,宁王与步平康向来不和,何必多此一举来救自己?
余白并没有与他说过多有关掷春殿的事情,但至少步唯清楚这个组织与宁王一派交情匪浅……甚至可以说,和当今圣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步唯对这些庙堂诡谲不甚知晓,也没什么兴趣,家里在前朝兴风作浪的有一个武安侯就够了,他也不想再出现步婉那样的惨剧。
他正天马行空地想着,而有人在此时敲了敲屋门,道他旁边的小公子醒了,想要见自己。
步唯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隔壁还躺着一位呢。
他应了一声,随即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去到了隔壁,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窗边的那个少年。
他脑袋上的伤被好生处理过了,擦去了脸上的血污后才露出本该有的模样——正是与步唯相差无几的年纪,不说话坐着时显得格外乖巧。
直到步唯坐到自己对面,那少年才如梦初醒般转过头来,与他对视片刻后道:“庄惟。”
步唯挑起眉:“什么?”
少年道:“我的名字,庄惟。”
步唯顺着他的话道:“哪一个字?”
少年用食指沾了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个“惟”字。
步唯看着,笑了下,而后同样学他沾着水在边上写下另一个“唯”。
“可巧,我名唤步唯,也是有缘了。”
名唤庄惟的少年定定地看了桌上那两个字片刻,随后再看向步唯,道:“多谢你救我。”
步唯心说这孩子怎么说话一阵一阵的,面上还是笑嘻嘻地道:“行侠仗义,本分而已。”
“你从哪来的?怎么一个人在那破庙里?身上的伤是被谁打的?”
他抛了一串问题出来,而庄惟又沉默了下去,活像个蘑菇不吱声了。
步唯只得悻悻闭上嘴,心说他怎么忘了这小子是个一心寻死的主儿。
不过庄惟的沉默没有持续很久,他再度抬眼看向步唯,黑漆漆的眼珠子就像琉璃,没有一点鲜活的生人气。
步唯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而庄惟则道:
“先前多谢了,若有什么需求……不妨现在就同我说。”
步唯“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寻自己报恩了。他心道这小子看上去呆头呆脑的,不想脑袋里转的东西还不少。
“不必如此见外。”他客套道,“救了人的也不算是我,不若先交个朋友,日后再说……”
庄惟却摇了摇头,淡淡道:“我要加入掷春殿,怕是没有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