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好地方,修葺以清幽自然而闻名,迎合了宁王本人浑身的文人气,但逢佳节享乐之日,丝竹管弦之声便日夜不绝。
李敬川本人闲来无事时便备上好酒,一人去院中长廊消闲,看满园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过的是潇洒自在的日子。
“碧横江那边传来消息,水匪都缩回老巢,不肯冒头了。”
女子的声音如银铃作响,自李敬川身后传来——李敬川并未回头,只是懒散道:“依郡主之见,是何故?”
有人施施然站在了他身边,一席鹅黄衣裙价值不菲,头上束以祥云羊脂玉簪,面如满月乌发如云,容色清丽却神色老成——原是那位名满京城的才女,清宁郡主李婵。
她与李敬川同望向园中争奇斗艳的花丛,道:“近日连绵多雨,碧横江定要发水,届时熟悉水路的水匪之流定会占了上风,官兵怕也积劳懈怠了。”
“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李敬川悠悠地道,“陛下新派去的那个小将军初出茅庐,正踌躇满志地要收拾他们一顿呢。”
李婵则道:“确是如此,剿匪初期一路捷报,已经够给面子了。”
李敬川看了她一眼。
“那位小将军根基未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女子依旧目视前方,“碧横江附近最大的郡守是罗氏的人,他可一直再观望着呢。”
“若是某日出了些岔子,军备粮草耽搁了,剿匪一事岂不又要被影响?”
李敬川脸上的笑意散去几分,道:“可有法子解?”
李婵摇摇头:“此番是陛下太冒进了,罗氏必要杀鸡儆猴。”
李敬川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酒壶晃了晃:“看起来回头又要好生安慰陛下一番喽。”
李婵不语,就在此时,自远处走来一侍女,对着二人盈盈一福身。
“见过宁王殿下,郡主殿下,外门来报,吏部尚书求见。”
李敬川再次叹道:“又要好一顿麻烦了。”
李婵略一颔首:“那我便不多打扰了。”
李敬川对她笑了下,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屏退了侍女后道:“余白找到人了。”
李婵眸光动了动,随即不动声色地敛去了。
“余白做事我放心。”李敬川道,“接下来的,便要看造化了。”
……
马车颠簸,行进在山间小路上,车中之人不发一言。
步唯早早就蔫了下去,垂着脑袋不说话,庄惟生来又是个缄默少言的性格,万万没有主动挑起话头的意思。他二人就这样沉默了一路,直到暮色时分余白才挑起车帘,示意已经到地方了。
步唯率先跳下车,抬头打量了一番周遭的环境——此地位于一山谷的入口处,如血的残阳自远处的山峰后缓缓下落,山中植被茂盛绿浪翻滚,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人迹的地方。
庄惟跟在他后面也下了马车,只是默默抬眼看了下周围,就再度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余白看出了二人的疑惑,将马车停在原地后招手叫他二人跟上,边走边道:“此处只是一个据点,掷春殿并没有固定不变的本部——为了任务需要,任何地方都可以被称为掷春殿。”
步唯默然,他从前看过的那些话本里对这样的组织一般都称为——杀手。
“你们将会在这里同其他几人一起进行考核。”余白接着道,“掷春殿会负责教给你们一些简单的武学路数,在五个月后的考核中,会从十人里挑出三人正式加入掷春殿。”
十进三……步唯抿了抿嘴,问道:“那……那些被淘汰了的人呢?”
余白没有答话,只是稍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虽然带着面具,可步唯还是感觉被那冷冰冰的视线冻得遍体生寒。
于是他也不吱声了,垂下眼帘默默跟在后面。
余白带着他二人在山谷中左转右转,直到步唯走得脚都有些酸痛时眼前忽然黑影一闪——
他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不想撞到了身后的庄惟。好在庄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才没叫两个人齐齐跌坐在地上。
步唯松了口气,刚想回头和庄惟道谢时却只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他顺着庄惟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三个身着黑衣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路上,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冲着余白恭敬一拱手:“枭翎大人。”
那三人一定是将气息隐藏得极好,就连步唯这样五感精明的人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们——可庄惟……步唯悄悄瞥了眼少年,心道莫非他也有超乎常人的视力?
余白对着那三个黑衣人略略点头,随即看向身后的二人:“这两个就是最后的人了,带他们去止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