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闲庭道:“他在哪?琏山?去做什么的?”
陈首乌又盯着他的眼睛,道:“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闲庭刀不是早就不该管这些事了吗?”
步闲庭“啧”了一声,嘴巴比脑子快:“和闲庭刀没有关系,是我步唯要见他!”
陈首乌挑起半边眉毛。
步闲庭揉了揉眉心,道:“我不该插手,我比谁都清楚我不该插手。”
他顿了顿,又道:“可我做不到。”
“就像你,一个已死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我的面前。可你还是出现了,你还是出手帮了我。”
步闲庭深吸一口夜里的寒气,道:“我们从来不可能置身事外。”
他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心中拼命维持的平静假象无声息地碎裂了。陈首乌注视着他,半晌后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逃不掉的。”他回手从衣袖里取出了什么东西,递给步闲庭。“已经过去了七年,你终于肯承认这件事了。”
步闲庭目光落在他递过来的东西上,眸光微微一滞。
那是一张沾满血污的白色面具,上头的泥泞有些年头了,血迹都变成了深棕色。
可步闲庭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张面具。
他沉默片刻,道:“……余白。”
陈首乌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收着吧,你应当留着它。”
步闲庭犹疑着伸出手,在触碰到面具时似乎被烫了一下,瑟缩了下手指才接过了。
他凝视手中的面具半晌,才抬头道:“为什么要我留着它?”
“一个提醒。”陈首乌道,“防止你再自以为能与过去一刀两断。”
“而且……这也算是掷春殿的老规矩,虽然这面具理应在现任枭翎手上。”他将头上的斗笠正了正,“每任枭翎继位时,便是上任枭翎殒命之时,他的面具会交到下一个人手里——除非一些意外,不然这面具就是枭翎最该保住的东西。”
“掷春殿已经有数任枭翎没出过意外了,没想到到上任还真出了岔子。”他意有所指地对步闲庭说到。
步闲庭拿着那张老旧的面具,没搭茬。
“不过也足以说明你们的实力出众——毕竟手刃枭翎这种事……掷春殿百年之内还是头一遭。”
步闲庭抬眼看他,而陈首乌瞟了眼他手中的闲庭刀。
“闲庭刀锋利,万万当心。”他这般嘱咐道,随后在步闲庭不发一言的注视中转身离开,不过瞬息便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步闲庭望着他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将那副面具翻过来,一张字条不知何时被人夹在了面具之中。
他沉默地展开字条,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
碧横江,救宁王。
他将纸条揉进手心,将面具收好了,闲庭刀入鞘,随后便踩着月色向不远处的小村落走去。
……
琏山多云雾,湿气浓重,冬季落雪时更是阴寒刺骨。
庄客离却熟悉这里的气候,哪怕在彻骨的寒风中都丝毫不受影响。
他拐过一道弯,有人悄无声息落在了身后,毕恭毕敬地颔首道:“枭翎大人,抓住探子了。”
庄客离脚步不停,道:“问出来没有?”
那人道:“……还没有,他嘴硬得很。殿首大人说让您亲自去一趟。”
庄客离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在忙。”
那人噎了一下,试探性地道:“殿首大人说……如果您是在处理云山十二寨的事情,可以不用那么着急,此事了结后可以再议。”
庄客离回首看了他一眼,对方被那比寒风还冷的视线吓地立马垂下头,生怕眼前这位年轻的枭翎一个不如意就削了自个儿的脑袋。
天地良心,如今这位枭翎从不喜形于色,下手又是一等一的狠绝无情,在他手底下从没有问不出的话,完不成的任务。甚至还有传言说……他曾经一个人杀穿了一座重兵把守的府邸,回来时愣是半点伤都没受。
没人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今掷春殿殿首都要看他几分面子。
他是掷春殿最锋利的那把刀,从来不知道畏惧为何物。
好在这把刀现如今没有迁怒与自己,只是不作声地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得了答复后,那人如蒙大赦般“是”了一声,片刻不敢停地闪身离开了。
哪怕走远后,他心中还在想,方才枭翎大人看过来的视线中,毫无疑问是裹挟着杀意的。
吓人,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