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在B大医学院的迎新注册处投下斑驳的光影。姜浅柠拖着行李箱站在队伍中，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用手背擦了擦，目光不自觉地被注册台后那个高挑的身影吸引。

"基础医学专业的新生请到这边排队。"男生的声音温和清朗，像夏末掠过湖面的风。

姜浅柠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的男生正在整理表格。他低头时，略长的刘海垂下来，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栗色。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男生抬起头，阳光恰好掠过银杏叶间隙晃过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偏了偏脸，这个细微的躲闪让他的微笑显得格外生动。

"同学，你是基础医学的新生吗？"他问道。

姜浅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队伍最前面。她慌忙点头，从包里掏出录取通知书："是的，我叫姜浅柠。"

"姜浅柠。"男生轻声重复了一遍，接过通知书时，姜浅柠注意到他右手大鱼际桡侧有一道与掌纹平行的细疤，当他拇指外展翻页时，那道3厘米长的白痕像瓷器上的冰裂纹般微微绷紧。他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个黑色手环，乍看像运动监测设备。但侧面隐约露出微型电极的金属光泽，正以几乎不可察觉的节奏闪烁着绿色光点。"名字很好听。"他的声音温和，翻页时动作稍有停顿——就像视频缓冲时微妙的卡顿。

"谢谢。"姜浅柠感觉脸颊有些发热，"请问学长怎么称呼？"

"程越，大四，也是基础医学专业。"他递给她一张表格，"填好这个，然后去财务处缴费。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姜浅柠接过表格时，不小心碰到了程越的手指。他的指尖微凉，让她想起清晨沾着露水的青草。她低头填表，却忍不住用余光打量他。程越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他工作时神情专注，左手不时扶一下滑落的刘海，却始终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填好了。"姜浅柠将表格递回去。

程越接过来检查，突然抬头问道："本市人？"

"嗯，我家就在大学附近。"姜浅柠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程越的目光在她的笑容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迅速低头盖章："那很方便。好了，这是你的校园卡和学生手册。"他将材料装进一个文件袋递给她，"开学典礼后天上午八点在大礼堂，别迟到。"

"谢谢学长。"姜浅柠接过文件袋，犹豫了一下，"那个...开学典礼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程越似乎有些意外她会继续交谈，但还是耐心回答："第一天主要是熟悉校园和同学。下午各班会开见面会，晚上没有安排。"他顿了顿，"我是咱们系解剖学的助教，课上见。"

姜浅柠眼睛一亮："太好了！我对解剖学有点担心，听说很难。"

"确实不简单。"程越笑了笑，这时，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随风飘落恰好滑到姜浅柠的表格上"但只要认真听课、及时复习，勤于思考，适当联想记忆，没问题的……就像……"他拾起叶子，阳光透过叶脉，在他掌心头下细腻的阴影。“银杏叶的叶脉和分叉脉和海马体的神经元分支很像” 说完，他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后面排队的学生，礼貌地结束了对话，"祝你大学生活愉快！"

离开注册处，姜浅柠的心跳仍然比平时快了几分。她回头望去，程越已经在接待下一位新生，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洒下跳动的光斑，像是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滤镜。

开学典礼那天，姜浅柠特意提早半小时到达大礼堂。她选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目光不自觉地搜寻着程越的身影。当主持人宣布学生代表发言时，她看到程越从容地走上讲台，白衬衫的袖口整齐地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程越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不疾不徐，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溪流。

姜浅柠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在演讲内容上。她看着程越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看着他偶尔做手势时舒展的手指，甚至注意到他喉结随着发音的细微滑动，像琴键上按下又抬起的音符。

姜浅宁无意的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指尖突然碰到一片柔软的东西。一片小小的银杏叶，不知何时落到她的发间，她小心的将叶子加进《解剖学图谱》的海马体章节，叶脉的纹路与书中的神经突出图谱奇妙的重合。

"...医学之路漫长而艰辛，但当我们想起'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的誓言时，所有的付出都值得。"程越的演讲接近尾声，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希望五年后，我们都能无愧于今日的选择。谢谢。"

掌声中，主持人走上台，微笑着说："谢谢程越同学的发言，值得一提的是，程越同学作为林教授癫痫病理研究组的本科成员，以《海马体异常放电图谱》获得青年教师助教资格——这是我院十年来首位大四担任解剖助教的学生。"

掌声更加热烈。姜浅柠拍得手心发红，她看到前排几个女生激动地交头接耳，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得意——她可是和这位校园风云人物说过话的。

典礼结束后，姜浅柠随着人流穿过拱门，忽然瞥见走廊立柱旁站着的程越。他正微微倾身听一位双鬓微白的教授说话——她认出这是典礼开场时介绍过的神经科学系主任林振华，那位以"癫痫神经环路研究"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的学者。

"…手环数据波动超过阈值了。"林教授食指轻点程越的腕带，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下次组会前，我要看到完整的睡眠监测报告。"

"是，林老师。"程越低头时，后颈棘突在白衬衫领口上方显出清晰的轮廓。他右手下意识抚过腕带，将闪烁的绿光掩在掌心。

姜浅柠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此刻的林教授与台上致辞的威严形象截然不同，他攥着程越肘部的动作，让她想起父亲发现她熬夜备考时又气又急的样子。直到身后同学推搡，她才惊觉自己已停滞太久。

第一堂系统解剖学理论课在开学第三天。姜浅柠提前二十分钟到达教室，选了第三排正中的位置。当程越拿着教案走进来时，她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大家好，我是这门课的助教程越。"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理论课由李教授主讲，我负责课后辅导和实验课指导。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加我微信。"

姜浅柠迅速记下那串号码，课间就发送了好友申请。令她惊喜的是，申请几乎立刻就被通过了。

「程越学长好，我是姜浅柠，解剖课坐在第三排的。」她发了个笑脸表情。

「记得，迎新那天见过。」程越回复，「课上内容有不明白的吗？」

姜浅柠咬了咬嘴唇，其实她完全听懂了，但还是找了个问题：「关于结缔组织的分类，书上说疏松结缔组织分布最广，但为什么说致密结缔组织更重要呢？」

程越的回复很快到来，详细解释了两种组织在结构和功能上的差异，最后还附上了一个简明的对比表格。姜浅柠看着屏幕上条理清晰的文字，想象着他认真打字时的样子。

「谢谢学长！讲得很清楚。」她犹豫了一下，又发了一条，「学长打字好快啊。」

「习惯了。经常要给导师整理资料。」程越回复，然后礼貌地结束了对话，「有问题随时联系。」

接下来的两周，姜浅柠找各种理由给程越发消息。有时是真实的学术问题，有时只是分享解剖学相关的有趣发现。程越总是回复得及时而专业，但从不主动开启话题，也绝口不提课程以外的内容。

直到第三周的一次实验课，姜浅柠才找到机会和他多说几句话。那天他们学习骨骼系统，程越在教室里巡回指导。当走到姜浅柠身边时，他停下脚步。

"肩胛骨的位置画得不太准确。"他指着她的图纸，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到其他同学，"喙突应该更向前突出一些。"

姜浅柠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一丝清爽的柑橘香气。她抬头看他："学长能示范一下吗？"

程越犹豫了一瞬，然后伸出右手拿起她的铅笔。在阳光照射下，那道横贯大鱼际的疤痕显得格外清晰，像是皮肤上一道凝固的闪电。当他执铅笔时，疤痕区突然打滑，铅笔在纸上划出意外的弧线。他瞳孔微缩，立即改用指腹加压，力道精准得仿佛那瞬间的失误只是幻觉。姜浅柠看着被他修正的肩胛骨轮廓线，比标准解剖图还要流畅三分。”记住'肩胛下角平第七肋'的口诀”他说。

"学长画得真好。"姜浅柠由衷赞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右手那道疤痕上，"你以前学过美术吗？"

程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手指不着痕迹地转了转，让疤痕避开光线："只是画多了。大二时为了记清楚每块骨头，我画了至少两百张草图。"他嘴角微微上扬，"你也可以试试，比死记硬背效果好。"

"那学长有没有什么学习神经系统的秘诀？"姜浅柠趁机问道，"听说神经学那部分最难。"程越思考了一下："把神经通路想象成地铁线路图。每个站点是神经核团，线路是传导束..."他突然停顿，左手无意识地碰了碰右手腕上的手环。

姜浅柠注意到手环的灯光从绿色变成了黄色。

"抱歉，我得去准备下节课的材料。"程越迅速说道，将铅笔还给她，"有问题随时联系。"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姜浅柠疑惑地看了看那个神秘的手环。她隐约觉得，程越身上有些她还不了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