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雨点开始敲击玻璃，起初只是零星几滴，很快便演变成倾盆大雨。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水珠被不断扫开又聚集。烬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跟着电台里播放的爵士乐节奏。
林晏清靠在副驾驶座位上，侧脸被窗外忽明忽暗的路灯照亮。他的目光落在后视镜上，那里映出烬专注开车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微微下垂的眼角，还有那道从眉骨延伸到太阳穴的淡色疤痕。
"看什么？"烬突然开口，眼睛仍盯着前方。
"看你。"林晏清坦然回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
烬的嘴角上扬，右手离开方向盘，准确地抓住林晏清的手腕："晏清哥这么喜欢看我？"
林晏清任由他握着，拇指轻轻划过烬的手背："开你的车。"
雨势越来越大，雨点砸在车顶的声音几乎盖过了电台音乐。烬不得不放慢车速，雨幕中前方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要不要靠边停一会儿？"林晏清问道。
烬摇摇头："快到了。"他的手指收紧了些，"饿了吗？"
林晏清这才想起他们还没吃晚饭。他刚想回答，突然一道刺眼的远光灯从对面车道照射过来，伴随着刺耳的喇叭声。烬猛地打方向盘，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操！"烬咒骂一声，死死握住方向盘试图控制方向。
林晏清的身体因惯性猛地前倾，又被安全带拉回座位。他的瞳孔收缩，看着他们的车旋转着冲向路边护栏——
"砰！"
一声巨响后，世界安静了几秒。安全气囊弹出，林晏清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他眨了眨眼，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浓烈的汽油味和火药味（来自安全气囊）充斥鼻腔。
"烬？"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没有回应。
林晏清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艰难地解开安全带，转向驾驶座。烬的头歪向一侧，额角有一道伤口，鲜血顺着脸颊滑落。他的眼睛半闭着，呼吸微弱但平稳。
"烬！"林晏清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手指颤抖着抚上烬的脸。
烬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他的瞳孔有些涣散，但看到林晏清时，嘴角竟然扯出一个微笑："晏清哥...你没事...太好了..."
林晏清的胸口一阵刺痛。他掏出手机，迅速拨打了急救电话，报完地址后，他脱下外套按在烬额头的伤口上："别睡，听到没有？"
烬的眼神开始飘忽："有点...冷..."
"我他妈让你别睡！"林晏清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掐住烬的下巴，"看着我！"
雨水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打湿了两人的衣服。林晏清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但比起这个，更让他恐惧的是烬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神。
"记得...你答应过我..."烬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死..."
林晏清的喉咙发紧："闭嘴，你不会死。"
远处终于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林晏清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他紧紧握着烬的手，生怕一松开对方就会消失。
"林晏清..."烬突然叫他的全名，声音轻得像羽毛，"如果我真的要死了...你能不能...说一次你爱我..."
林晏清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雨水混合着血水从烬的脸上滑落，看起来像血泪。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色的灯光透过雨幕闪烁。
"你不会死。"林晏清重复道，声音低沉而坚定，"等你好起来，我再告诉你。"
烬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的手指动了动，勾住林晏清的小指："...约定好了..."
当急救人员终于撬开车门时，林晏清仍然紧握着烬的手不放。医护人员不得不强行分开他们，将烬抬上担架。林晏清站在雨中，看着救护车远去，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迹，却冲不走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坐进随后赶来的另一辆救护车，医护人员正在为他做简单检查。林晏清的目光落在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上，突然想起烬曾经说过的话："我会变成你的影子，你的噩梦，你的执念...你永远甩不掉我。"
而现在，那个说要永远缠着他的人正躺在救护车里，生死未卜。
医院走廊的灯光刺眼得让人流泪。林晏清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暗红色。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姐姐发来的消息："听说你们出车祸了？需要帮忙吗？"
林晏清没有回复，将手机扔到一边。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仿佛要用意志力让它变成绿色。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你是家属？"
林晏清站起身，喉咙发紧："他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但还没脱离危险期。"医生的声音平静专业，"有中度脑震荡，三根肋骨骨折，右腿胫骨骨折，另外..."
医生的话在林晏清耳中变成模糊的背景音。他只知道烬还活着，这就够了。
"...现在在ICU，暂时不能探视。"
林晏清点点头，机械地办理着各种手续。当他终于坐在ICU外的长椅上时，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烬的笑容——那种带着疯狂和执着的、只对他一个人展露的笑容。
护士走过来告诉他可以隔着玻璃看一眼。林晏清站在窗前，看到烬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呼吸机的声音规律地响着。他的额头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得像纸。
林晏清的手贴在冰凉的玻璃上，轻声说："快点好起来...我还有话没告诉你..."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医院洁白的走廊上。林晏清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们的羁绊都不会就此结束——就像烬说的，就算是死，也要缠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