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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殿下不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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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

腐水沿着青石壁蜿蜒如蛇,火把在斛策黥面上投出鬼魅影纹。

阮云和“少将军”陪着太子璟宸一起面见斛策。

按理说,来囚牢的人当中,必定有师傅萧凛大将军,显然此次探监,璟宸别有用意。

会是什么呢?

阮云边走边想,浑然没注意到璟宸突然止住的脚步,就这样撞了上去。

璟宸穿着玄色大氅,身影略显瘦弱,但身子很硬。

这一撞,阮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袋。

璟宸转身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爱妃的铁头可是痛了?”

眼尾却下意识注意“少将军”的反应。

阮云摇摇头:“还好。”

不一会儿,几人现在了囚牢面前。

斛策盘腿坐在牢中,双眸未闭,倏然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海棠花香。

“殿下找我何事?”

璟宸唇角一勾,眼中却是不容置疑的狠厉:“不得不说,孤还是佩服你,你可以煽动少将军来替你说情,让你回到北翟国去,想来你们若不是志趣相投,便是……旧相识。”

说起旧相识,斛策眉眼翕动。

旋即唇角一勾:“太子殿下,是怀疑康国将士不效忠康国,而顾念私情,是这个意思么?”

璟宸道:“你们既是旧相识,就该是在京都之地认识的。北境少将军成名不过五年光景,想来,这个‘旧’也得是五年之前了。”

阮云垂着的眸子不自觉地朝斛策瞄了瞄。

而璟宸的余光却锁定这阮云身边的“少将军”。

见众人不说话,璟宸继续道:“据孤所知,斛策皇子在我大康京都并不是很受待见,还曾在孤中火螭钉那一年,被京兆府锁了琵琶骨。

因着无人医治便进了风月场所……数月之后,痊愈而出……三皇子,孤说得可对?”

斛策抬眼看了看璟宸——这个人果然不好对付。

饶是用那样激烈的话说给他听,他依然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引导着说下去。

旋即道:“那么请问康国太子殿下,关于让我回北翟这件事,您有什么要求吗?”

璟宸垂眸:“三座城池。”

“哪三座?”

“朔方、云中、雁门。”

斛策微一垂眸道:“这三座城池,一座扼黑水咽喉,一座藏盐铁古道,一座更是北翟的前朝龙脉,太子殿下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用这三座城池来换我的命呢?”

璟宸却依然挺立得像一座山一般,身形没有一丝变化。

“孤很清楚,这三座城池不是来换你的命的,而是来换你北翟国百姓的安居乐业的,所以这个代价并不算大。”

气氛突然陷入了沉静。

“咻咻咻——”破空声乍起,三支弩箭自暗处袭来。

“当心!”

阮云旋身将“少将军”护在石柱后,第三支箭却不偏不倚地射中了璟宸的小臂。

阮云蹙眉——他明明能躲得掉,为何不躲?

只是那双如深渊似的眸子却死死地盯着阮云,盯得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就在此时,被阮云护住的“少将军”袖中机弩突然连发三枚银针,精准钉入刺客膝窝。

刺客应声倒地。

璟宸看着“少将军”,似乎在等他说一句“末将失职”。

但“少将军”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璟宸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感觉不对劲。

根据他对少将军的了解,虽然少将军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但却是一个反应极快的人。

尤其是自己这样看着他,真正的少将军早已知道自己失职。

一句“末将失职”,应该是他下意识的反映,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跟个木头一样杵着。

阮云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好意替“少将军”解释:“殿下,‘少将军’染了风寒,嗓音难发出声音,还请宽恕他。”

璟宸垂眸看着阮云,原本深渊似的双眸变成了谋算之色:“是么……太子妃倒是了解少将军。可是,孤今早遇到少将军的时候,他还喋喋不休,说非要找斛策算账。好像跟斛策在京都是旧相识,并且相识于风月场所。孤方才说的那些‘故事’,亦是少将军讲于孤听。”

阮云瞪大了双眼,在心中狠狠骂璟宸——你放/屁!看着人模人样的,谎言张口就来?!

璟宸说了这些话之后,又去看少将军。

谁知少将军的神色依然没有变化……

但奇怪的是,太子妃的脸色却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感觉……就想璟宸府方才说的并不是少将军和斛策,而是太子妃和斛策似的???

良久,璟宸背对着斛策开口:“二皇子,你只有一天时间考虑,明日午时,你若还未能决定,便将你斩首。”

璟宸又看了一眼阮云,转身离去。

阮云看着璟宸的背影,微微蹙眉——太子方才的眼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

太子营帐

璟宸背着手,在营帐当中踱步。

从囚牢当中回来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当初在北翟质子府的时候,太子妃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去取什么梅露。

结果,人却是在棘梁山悬崖下被发现的。

而当时同时在棘梁山的,还有北境少将军。

还有,太子妃脖子上的疤痕……

她说是被梅枝刮伤的,但是,梅枝易断,又是什么样的梅枝才能刮出一个纤细的伤口?

另外,她从不和少将军同时出现,若是同时出现,那个“少将军”肯定是处在非正常的状态。

璟宸想着想着,莫名觉得心跳有些不太对劲。

难道说……难道说,太子妃就是少将军?!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璟宸的呼吸随之一滞。

若此猜测为真,那么阮赏就是欺君之罪……她竟是如此胆大妄为吗?!

明崑用手支着脑袋,嘴里衔着一根草,看着璟宸慢慢走过来,又慢慢走过去。

看着师兄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灰……明崑非常不理解,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心绪不安。

“呸”的一声,明崑将口中的枯草吐掉。

“师兄,你这是为了何事?我还没见过你这样呢?”

璟宸蓦地驻足,垂眸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明崑,问道:“阿崑,你觉得太子妃如何?”

原来是在想小嫂嫂啊!

明崑当即起身道:“小嫂嫂嘛,岂止是漂亮,当得上一句‘皎若云间月’。其实她脾气也不错,为人大气,不似寻常姑娘般小家子气,爱跟人瞎计较。”

璟宸喉结滚动如困兽:“当初是你去阮府看着她出嫁的,以你所见她……可似深闺女子??”

明崑略一想,便道:“怎么不像了,我觉得她漂亮得很!”

璟宸又耐着性子问:“阮氏贵为尚书嫡女,可是……长居深阁??”

明崑点点头:“岂止深阁?听闻阮家小姐的生辰八字一早便有传言说是凤命,所以她的的沁芳苑,光机关弩就藏了三十六架。平时若是想要出门更是要请示尚书大人同意为止,连尚书夫人同意了都没用。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小嫂嫂出嫁那日,言尚书的儿子去阮府闹事了,所有人都在那儿看戏,连那个阮夫人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换成寻常深闺女子定是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嫂嫂反而反将那言世子一军,让他名声扫地,痛快。当时我就觉得,小嫂嫂跟师兄你,定是绝配。”

既不出门,也就是说,无人知晓她在做什么,如此一来,便给她创造了外出的机会不是么?

“阿崑。”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明崑道:“在。”

“传孤口谕。戌时三刻,请太子妃……侍寝。”

这话虽然符合常理,但明崑觉得还是有些怪怪的。

便回:“是!”

……

“侍寝?”

红袖听到明崑来传话,惊得手中帕子掉在了地上。

明崑看着红袖掉在地上的帕子微微蹙眉:“太子找太子妃侍寝,这件事……很奇怪么?”

红袖捡起帕子道:“倒也没有。只是,小姐嫁过来几个月了,太子殿下从不提这事,怎的今儿个就……”

明崑道:“师兄自然是想念小嫂嫂了。”

旋即抬步离去。

阮云看着明崑的背影,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事。

她将淬毒的银簪插回云鬓,铜镜里映出颈侧新结的痂。

她双眸看向窗外——霄霄正在天上盘桓,该是阿青来消息了。

纤纤玉指抚上那道新结的痂,那是三日前在棘梁山被流矢擦过的痕迹,此刻正散发着祛疤膏的苦香。

……

戌时三刻的梆子刚敲过一声,玄色织金帐幔便被剑风掀起。

她将西域进贡的九曲鸳鸯壶微微倾斜,朱雀喙对准“醉仙散”的暗格,琥珀色酒液在夜光杯中泛起涟漪。

“殿下万安。”

璟宸玄色寝衣领口浸着酒渍,剑柄上缠着截断裂的银链,正是三日前少将军端在寒铁矿现场的那根。

他忽然捏住阮云执杯的手,拇指重重碾过她虎口薄茧:“太子妃这斟酒的手势,倒像握惯了八石弓。

阮云朝着太子一笑,就着他的手仰颈饮尽杯中酒。

一缕琼浆顺着下颌滑入衣襟:“北境将士素来豪饮,嫔妾尚佩服,殿下……不敢么?”

璟宸嗤笑——小小伎俩。

“孤更怕美人恩薄。”

璟宸突然打横抱起佳人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惊得她云鬓间金步摇撞出碎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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